第279章 憋回去！
    月色正浓，群星闪亮。
    这样的夜空在彻夜灯火辉煌的中关村并不多见，明天会是个碧朗晴空的好天气。
    柳青眺望窗外思绪懒散游离，程维坐在属于他的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办公桌前静观白板上墨迹早已干枯的字句。
    谢景行的视线来回扫视他们俩，终于打破沉默：“上个月互联网大会马老师跟我讲，他们阿里云用双十一活动积累云技术研发。我们同样有这样的条件，所以对于自动驾驶技术、智能汽车业务，我们有非常大的优势。”
    “是这样的，说起来我们正在跟阿里的的技术大牛…章，章什么来着？柳青正在谈，准备挖他过来。”程维语气温和应声道。
    柳青没回头，捋了下耳边发丝轻飘飘道：“哦，章文嵩。年后自动驾驶技术研究所正式成立再说吧，他对我们没什么信心。”
    “所以第一是内部战略安排的优先级，网约车业务市场端的竞争，以小桔车服为主的生态构建。如果不先排出个主次，不仅外界没信心，公司员工也不知道怎么做。”
    谢景行站起身，熟门熟路绕到程维办公桌后面，从书架取下瓶酒。
    “你去给我整点冰块。”
    他只拿了一个杯子，柳青斜眼看，最终什么都没说拧着腰去办公室外面找冰块，不轻不重摔上门。
    程维欲言又止，沉吟着说：“这是纠结点，我们需要做出漂亮的业绩增长融钱，融到钱资方又对我们的估值增长有要求，想要做大估值又得弄业绩继续融钱。公司这一整年除了跟优步打，其他方面精力非常分散。”
    谢景行不置可否只是听着，几分钟后柳青拎着两個酒杯和一桶冰块连带几样火腿肉、三文鱼之类的下酒小吃进来。
    给程维倒杯酒，她顺势拖把椅子坐到办公桌边。
    “麻烦给我整根黄瓜呗，清口。”谢景行又没事找事指使道。
    柳青攥了攥酒杯，深吸口气忍了，再次起身出去，关门声重了些。
    程维抿抿嘴皱眉总结道：“其实我觉得深层次原因是你刚才说的，我们被共享经济概念圈住了，总觉得什么业务线搭上这个概念就能做好，就什么都不想放手。”
    谢景行还是不答话，抿口酒吃块火腿肉。
    还别说，猪后腿的细腻脂肪满足感非常强，就是工业化的刀工太差劲没灵魂。
    这次柳青足足过了十多分钟才回来，看看消失小半的火腿肉，再看看正在施施然擦嘴角油星的谢景行。
    她嘴角微微上翘：“谢总还有什么吩咐？”
    “你去整点……”
    “行了行了，柳青你赶紧坐下吧，别听他折腾。”程维不得不，也不能不站出来打断。
    谢景行将纸巾团成团瞄准垃圾桶投三分，空心入内，他得意的挑起眉毛：“关于公司战略优先级，我还是那句话，公司里朱景士这种人太多了。”
    “你们这一整年8亿美元净亏损可不光是跟优步打出来的，租车、专车、巴士业务，做了多少对外收购？”
    他说的话直白，态度却没什么波澜：“融资的时候把这些当业绩增长，年底财报全是负资产。”
    “这属于互联网企业高速发展期融资的常规玩法了，朱景士他们做的没问题，你们俩就很有问题。他们是做收购专业，不是做管理专业，收购进来的业务怎么可能让这些人顺势插手。”
    谢景行嗤之以鼻，他自己就是干这个的，说这句话伤害性与侮辱性极强。
    柳青当即红了脸，朱景士这一批投行人才都是她引进的，这话听起来像是骂她管好你的爪子，别朝你本职专业之外伸手。
    程维同样面色讪讪，滴滴自有业务线都被他牢牢抓在手里，今年并购进来的业务却被大量“投行专家”接手。
    谢景行的话在他听来是对刚刚阴阳柳青的回应，伱明明清楚朱景士这种ppt高手喜欢争权，还有意纵容，现在来给我上眼药公司内部精力分散。
    你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滴滴是草根企业，一步步拼市场拼到今天，引入精英提高专业性无可厚非。可是过犹不及，你们现在还是创业团队，并非坐稳江山的守成团队。”
    谢景行自顾自继续说：“以‘产业联盟’战略设想为例，整个战略部门从上至下，乃至负责下轮融资的团队与很多高管，都非常一致赞同不造车打造共享生态。”
    “这样的趋同性思维对创业团队非常致命，而精英们恰恰如此趋同，毕竟他们都是被华尔街、被金融业调教出来，符合世俗价值认定标准化的精英。”
    他呼出口酒气，等待程维和柳青表态，两人都感觉自己被喷了，不想在对方眼前丢面子。沉默，是今晚的康桥……喝急了酒意上头，鲜美荤香的火腿肉口感变得腻，非常腻歪……
    长着张受气包脸的胖男人，和咧着大嘴喝酒的瘦女人，此刻在谢景行眼里赶不上两条好火腿肉生动，执拗的像石块般沉闷。
    “怎么平衡公司精英气质是你们接下来要考虑的问题。”
    谢景行回忆着说：“这一点的负面影响已经不止融资、业务优先级，pr公关方面问题同样很大。我听说你们之前要把市面上的所有出租车经营牌照买下来，你们以后是不是还想给公司门卫的巡逻犬买个事业编，也吃一份皇粮？”
    “那就是个内部提议，我们是想展现出积极融入监管的态度！”柳青破防了。
    年中行业监管规定出台，积极参与进监管规定制定阶段浅层建议的滴滴接连拿下首块网约车平台运营牌照、专车资质许可证、电子地图甲级测绘资质。
    随后聘请原交通部门某司级人才组建全面性的专业pr公关团队，因此可以说刚刚出台的监管规定对滴滴是利好消息，堪称行业壁垒。
    有迟迟拿不到相关资质的同行气的公开砸饭锅跳着脚大骂，相关部门一方面卡死了传统出租车行业监管，一面又优容某些自诩科技创新的公司。
    甭管他们业务做的怎么样，光是能靠科技公司名头当幌子变相给自身无限发出租车牌照，就值上百亿美元估值！这话算说到头了，柳青当即被吓到觉得不能背上这样的负面指控，既然你说我们不融入监管，那我就用上百亿估值买下所有牌照融入监管，顺便反手彻底掐死你们融入监管机会。
    然后么，吓得程维连连摇头说不，结果没过几天相关部门还是开出了网约车首张涉嫌商业垄断罚单，顶格罚款50万。
    但凡一个在国内土生土长，普通家庭出身的人都不会想出这种骚点子。
    “你有什么好不服气的，这种事是一次两次了么？你总照搬美国那套玩法，把底下人坑的晕头转向。”
    谢景行重重放下酒杯：“前几天刘启明跟我讲，净月市相关部门的领导私下问他，滴滴的pr专员是不是都和柳总一样是自带资源的二代子弟？你猜怎么着，他觉得你们的专员都特别积极，出什么事都上赶着主动解决，但是又特别傲气，他想找你们专员谈话得预约。”
    “我听不懂你想表达什么，如果你觉得不满意或者有其他解决方式可以直说，就事论事没必要阴阳怪气！”柳青瞪着微微发红的眼睛。
    自驾进藏以来，三人之间第一次发生冲突，程维摘下眼镜偏过头去。
    “第一，在国内面对监管别想着积极解决，抗，硬抗，挨打站稳尽量让惩罚轻一点。如果你不是柳传志女儿，所有的积极解决都意味着挑战权威，没人想陪着你折腾解决这解决那。”
    谢景行竖起两根手指：“第二，基于这点，你把pr公关明面上的差旅费用压到最低就很没道理，你难道想让他们拿着那些不走账的商务经费去解决问题？他们有几个脑袋，人家一个月领多少工资给你抗子弹？”
    “我承认，我始终离不开我父亲的影响，但我思考工作所有的出发点都是想要把公司推到正确的路径上！”
    柳青气的浑身直哆嗦，站起身手指着谢景行鼻子，：“你听好了，是我们每天冲在一线，是你享受着公司高速成长的收益动不动露个面像领导一样视察工作布置任务！谁都可以说我靠是二代子弟，唯独你没资格指手画脚，永远都没有资格！”
    “柳青，你消消气，你们俩都少说两句，景行喝醉了……”
    情绪渐进不受控制的地步，程维连忙开口拉架。
    谢景行也豁然起身，开口就骂：“你别装老好人，你最近被相关部门叫去谈话几次了？哪次不是被训得跟孙子似的，还一脸懵逼找不到原因？”
    “无能就是无能，别扯什么资格，我是二代子弟怎么了，我特么不仅是二代子弟。我还前脚跟你爹在国庆招待宴坐一桌，后脚就去云南乡下陪农村合作社主任喝酒。我能做的事你做不到，然后跟我说资格，你从头发丝到脚指头哪一点有资格在我面前傲气，不服也给我忍着！”
    柳青眼泪唰的流出来，傻傻的张开嘴巴机械式的做着口型，却发不出声音。
    被骂懵了，想不到该怎么反驳，脑子一团浆糊只剩下屈辱的念头，本能想要拒绝这种屈辱。
    “憋回去！”
    谢景行脸色紧绷朝她吼了一句，目光投向脸色发白的程维：“还有你，你们俩都给我听好了，我只说一次。”
    “覆盖整个公共交通出行基础的汽车运营服务商，和‘私有’这个词是悖论，滴滴未来不会姓程、姓谢，更不会姓柳。你们怎么撕逼，都只是被赋予管理权力的执行人。”
    柳青眼泪瞬间收回差点憋出个鼻涕泡，程维像是被子弹击中灵魂，整个人瞬间呆滞。
    “其次，小桔车服业务线的战略优先级排在二号位，不用在乎对投资人的感官。或者说造车业务和网约车业务暂时是密不可分的，自营造车业务降低滴滴自身运营成本的同时，意味着司机在我们平台能赚更多，这是网约车业务供给侧的行业壁垒。”
    谢景行最后轻声说道：“新轮次融资过后，西柚作为投资方代表要求委派一位高管，pr公关负责人职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