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以命相交的合作
组局密谈当晚聊到深夜，第二天谢景行告别老婆孩子和曲德君直奔深圳腾讯总部，约见小马哥及微信负责人张小龙。
刘炽平马不停蹄飞往京城，宋安梨与之随行。
两人下飞机走出航站楼到达口，就见腾讯微影时代项目负责人林宁站在等候区：“刘总，宋总，欢迎你们来考察工作。”
“你们积极沟通，有问题随时汇报。”
刘炽平拍拍林宁肩膀，接着转头征询道：“宋总，那就先这样安排，我们兵分两路？”
“没问题，您放心去忙。”宋安梨态度谦虚道谢。
公共场合人多眼杂，刘炽平基本传达清楚意思便单独匆匆离去。
现如今新大饿每天都要烧掉亿元现金，真正意义上的时间就是金钱。他一分钟都不想拖延，必须立刻见到沈南鹏互透底线争取停战并购。
着急且重视，林宁把刘总想展现的态度看在心里，面前这位宋总大概不是个好对付的。
“宋总，那咱们也走吧，这边请。”他收起用a4字写有人名的简易接机牌。
宋安梨微微颔首不动声色打量，林宁嘴唇偏厚脸上架着副黑框眼镜，长相略显老成土气，连帽衫加牛仔裤脚上踩着穿运动鞋。
话不多，从机场返回市区路上几乎没有客套寒暄，全程都在默默思考什么，偶尔打两个哈欠。
整个人看起来不像互联网巨头企业打造出的标准化螺丝钉管理者，更具互联网初创企业创始人气质。
当然，事实也的确如此。
林宁最早在电视台工作，后来下海创业折腾积累十年，刚在团购领域千团大战期间脱颖而出，便被腾讯连人带企业整体收编成团购事业部，那应该是他的人生巅峰。
再后来随着千团大战结束，腾讯团购业务死的悄无声息，他逐渐被边缘化。
直到去年初，林宁给小马哥写了封情真意切的长信，求到一个内部创业机会。
收拾收拾团购事业部遗产家当，以子公司而非内部项目的方式独立出来，成立微影时代主营线上票务业务。
结果如今事业刚有点起色，就要被卖给别人当小媳妇，林宁情绪如何不问可知。
“我们正处于起步阶段，平时没时间打理办公室，宋总喝点什么？”
一路无话来到位于东四环的微影时代总部，林宁的办公室里没有办公桌椅，四下到处摆放各种茶台茶具。
宋安梨会心一笑，这和她近几个月打过交道的娱乐圈“大佬”们颇为神似，既有互联网创业者的不拘小节，又兼娱乐圈故作高深的江湖穷讲究调调。
“易武古树普洱，好茶。”
她抿了口茶展露标志性的娇气笑颜：“说起来我和朋友在西双版纳景洪勐宋承包了一座茶园，回头寄两饼普洱请林总帮忙品鉴。”
“景洪勐宋是近几年普洱茶产区的后起之秀了，不过听说地方有点偏，不是本地人很难承包到好茶园。”林宁稍感惊讶试探道。
宋安梨不接话茬，轻描淡写带过：“跟易武茶的口感比不了，但自家产的茶，喝起来安心。”
“唯其纯，这可是喝茶最高境界，千金不换。”林宁脸上表情终于放松几分说起好听的。
宋安梨笑而不语，还以为是什么难对付有个性的另类人物，实际本质不过是能力和小脾气成正比，吃硬不吃软的老油条罢了。
至于茶园，她自然没有那么大能量一个人跑去西双版纳投资，是和好姐妹崔阿柳还有刘启明一起投的，袁妗也参了一股。
产出的低端茶沫子被隐山不渡收购，中端茶叶被云山集团承包采购，少量高端茶叶刘启明找路子消化。
她一年拿个两三百万干股分红而已，这样的生意她个人名下没有十家也有八家，更别说挂在父母和弟弟名下的生意。
算下来这部分年收入五千万总有的。
宋安梨很满意，更清楚自己为什么能白赚这些钱，所以——从前她需要自我催眠扮演狂信徒。
现在不需要扮演了，她就是狂信徒，谢景行的意志就是她的天意。
她能对俞童母女毫无波动，就能对面前的老油条痛下杀手。
“林总，昨晚你们集团内部应该开过会吧？”
宋安梨放下茶杯，双手交叠搭在膝盖上，好整以暇展现着强势：“所以客套话就不讲了，主要聊聊你有什么疑问困难，能解决的都可以提。”
不能解决的呢？
林宁心中闪过不快，昨晚开了一晚上线上会议商讨联合投资合作事宜，今天便直接杀到公司来追进度。
上吊还得让人喘口气，更何况你们还隔着锅台上炕，就好像不问问姑娘意见只跟姑娘他妈谈妥，急吼吼的强娶入洞房。
天底下哪有这样做生意的，林宁深呼吸压住气氛，开口抛出难题：“事实上微影时代正在寻求外部融资，原本我们下个月1号就要正式签订投资协议了。”
“据我所知，你们本轮融资原定计划就是腾讯和万达影城联合领投，规模不超过1亿美元？”宋安梨自话自说：“这和我们变更后的投资计划并不冲突，依然有腾讯和万达参投。呃，是万达集团不止万达影城，我们会以更大的投资规模来推动微影时代的成长。”
“你忽略了另一个重要投资方，中国文化产业投资资金。谢总刚刚成立了半导体产业基金，你应该知道这种产业基金投资方的重要性，很多隐性资源无法量化。”
林宁严肃反驳道：“这也是为什么微影时代独立于腾讯做内部创业，吸引外部投资方的重要原因。”
“只有保持自身独立运营性，我们的决策才能更有效率更具市场竞争力。”
他双手插进连帽衫口袋，身体抗拒的后仰远离茶台拉开距离：“比如同样是烧钱，你们的逻辑是烧到市场里，用高额补贴换取用户，然后拿到虚胖增长的业务数据向投资人交差。”
“而我们微影自身更愿意把钱烧到供给侧，投拍优质电影项目，改善院线社区内容生态。”
林宁不耐烦的翘起二郎腿：“宋总你清楚这里面的本质吗？”
“本质就在于，无论你们新大饿还是美团、百度糯米，你们都只盯着电影产业现存600亿规模的蛋糕盘子。我想要把这块盘子做大。”
他最后总结道：“一个非常简单但总是被你们忽略的例子，你们烧了这么多钱，抢来抢去不过是一二线城市喜欢跟风赶时髦穷精穷精的劣质用户。”
“三四线城市的用户根本懒得花时间精力，去精打细算哪个平台价格便宜一块钱，怎么领优惠券能再薅两块钱羊毛。”
“所以我个人反对引入天量融资加入资本运作游戏，我们需要保持独立性，沉淀下来用产品征服市场。”
林宁越说越激动，一股脑把半真半假的想法和盘托出。
他反对参与烧钱竞争不假，但不想引入天量融资，导致自身失去微影时代控制权也是真的。
“林总，你是亲身经历过千团大战的人，应该知道王兴起初跟你的想法一样。在别家团购烧钱血亏的时候，美团老老实实做产品依靠高额广告营收招揽投资人，活过了千团大战。”
宋安梨略作停顿，笑了笑道：“但是现在，美团烧钱强度可是很凶呀。”
“……”林宁无言以对。
“两年前谢总刚回国，当时阿里在创投圈封杀滴滴，程维跑遍全国找不到投资方，去华尔街都没人愿意投他，毕竟没人想得罪阿里。”
宋安梨语调轻松：“最终是谢总连续两轮领投滴滴，帮忙引入国资基金股东，前后耗时近半年。”
“再之后，魔都本地网约车大黄蜂平台摇摆不定，先是坚决打架，后战略融资引入百度，最终被百度放弃整体被滴滴收购。这又耗时近半年时间。”
她留足时间给林宁消化个中感受，悠悠解开谜底：“能感觉到吗？和现在比起来，两年前互联网行业站队巨头，互相竞争的节奏很慢。”
“现在截然不同，新大饿两个月烧掉五十亿，美团半个月时间完成决策让渡猫眼控股权联姻光线传媒。”
宋安梨抬手捋齐耳边碎发：“如果你有关注就会知道，上个月在无锡的外卖补贴竞争，三家头部平台的跟进反应速度以小时为时间单位。”
“这个世界从不缺少深谋远虑志存高远的聪明人，但现在的竞争节奏太快了，太聪明的人活不到明天。”
她真诚竖起一根手指朝向天花板：“如果两年前，谢总会亲自坐在我的位置跟你畅谈风月以礼相待。但是此时此刻，他只能第一时间出现在深圳腾讯总部，和马总一起等着随时接到我们两个人汇报谈判成功的电话。”
“抱歉，恕我不能认同你的观点。我坚持认为线上票务领域，始终是腾讯和阿里两家移动支付平台的竞争。”
林宁还在反驳，态度却不知不觉间明显收敛：“说实在话，只要有移动支付流量入口，其他都是虚的。”
“别看百度糯米线上票务业务打的热闹，他们移动支付不行早晚会失败。美团也是，他们看起来战略绑定光线传媒声势浩大，但阿里自家还有一个完全依托于支付宝的‘淘淘票’，也不太行。”
林宁悻悻然道：“我们也一样，烧钱不是万能的，只要有移动支付打底，我们坚持做好内容剩者为王。”
“你说的很对，这恰恰是我们要完全开放合作的原因。”
宋安梨耐心听完他最后的倔强，施施然道：“电影产业600亿规模，现存美团猫眼、新大饿、淘淘票、百度糯米、微影时代五个头部玩家。”
“大家都跟移动支付平台有着千丝万缕关联，可亲疏远近有别，美团猫眼和淘淘票同父异母自家人都得打破脑袋。”
宋安梨轻声道：“这不是谢总和马总想看到的，我们的老板们都坚信合作共赢理念。所以新大饿才完全剥离线上票务业务，而你们微影时代，未来也绝不是腾讯的私产。”
“未来微影时代会拥有绝对独立性。”
她目光坚定一字一句说，林宁毛骨悚然，猛地明白刘总早上在机场的态度，以及刚刚提到谢景行和小马哥正在一起等他们电话的深层含义。
腾讯和新大饿未来都不会自营线上票务业务，双方在这个领域完完全全互相把半条命交给对方，好狠的操作好大的手笔！
两位大老板一个出移动支付端口，一个出完整的本地生活服务生态，微影只是承载这一切的载体。
他们只在乎尽快实现自身的合作，如果微影时代做不到，那就换一个人换一个载体。
“需要我帮你拨号吗？”宋安梨将手机一寸寸推过茶台。
林宁掏出插在连帽衫口袋里，沁出冷汗泛白的双手抓起手机，心底莫名泄了气，天意从来高难问何苦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