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生成实的声音里带着迷茫,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他想要用自己的死亡清算这一切,可平野惟救了他。
麻生成实的勇气都在放那一把火的时候用完了,虽然他说只要自己有意寻死,谁都拦不住他,可麻生成实自己都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勇气能再一次坦然赴死。
但他可以活着吗,杀人偿命,他的手上已经沾了那么多鲜血,他怎么能活着?
平野惟像是看透了他内心的纠结一般,蛊惑的话语缓缓吐出:“可那些人都是死有余辜,不是吗?”
平野惟看着麻生成实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对他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是他们先杀害了你的家人,所以你才会对他们下手的,你只是报了仇而已,你没有错。”
麻生成实愣住了,他怎么都没想到会在平野惟一个小姑娘嘴中听到这种……这种歪理。
她嘴中的话要是让别人听到,那绝对是可以称得上一句“三观不正”。
就像绝大数人认为的那样,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无论有什么动机,只要杀了人就是不能被饶恕的,是人人喊打的杀人犯,仿佛就连灵魂都变成了罪恶的。
但面前这个小姑娘却说他没错,就好像他做的只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杀人偿命,有仇报仇,好像这真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般。
麻生成实察觉到了自己心里的动摇,如果再听平野惟说几句,恐怕他真的会觉得自己没错,甚至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
“你什么都不知道!”
麻生成实外厉内荏,看似是在对平野惟说,但实际上却是在告诉自己,让自己不要动摇。
“你不知道亲手杀死一个人的感觉,也不知道那个人在你面前失去呼吸是什么样子……”
“我知道。”
平野惟淡然的话语让麻生成实猛然一僵,他不可置信地抬头,心里的第一个想法是:骗人的吧?
平野惟是为了让他心里的负罪感少一点,所以才会这么说的吧,是骗他的吧?
不然她一个小女孩,怎么可能?
麻生成实想在平野惟的眼睛里看出一点端倪,或者是说谎后的闪躲,但是没有,她的眸色坚定,显然并不是说谎的眼神。
“你…怎么可能……”
平野惟对着他轻轻勾了勾唇:“我没有骗你,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记得替我保密。”
麻生成实还处在震惊的状态中久久不能回神,他不敢相信平野惟也杀过人,而且还说的如此云淡风轻。
和她相处的这段时间,麻生成实根本看不出平野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是一个比较文静的女孩而已,谁能想到她居然杀过人。
想到平野惟之前说过她家里人做过的那些事,麻生成实拧起了眉头:“是你的家人吗,他们对你做了不能饶恕的事情,所以你才……”
似乎是觉得带给麻生成实的惊吓还不够,平野惟又摇了摇头,补充道:“不是哦,我杀的那个人,他和我没有什么血海深仇,硬要说的话,他也只是说过羞辱我的话而已,但我杀了他。”
麻生成实已经被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平野惟的态度那么坦然,仿佛她说的不是杀了一个人,而是捏死了一只蚂蚁似的。
而且据她所说,她和那个人并没有什么极深的仇恨,但平野惟杀了他……
“你为什么还能……”
为什么还能这么坦然的活着,麻生成实在她身上看不到一点愧疚感,如果不是平野惟亲自坦白,谁能想到她做过这种事。
“为什么要愧疚?”
平野惟耸了耸肩,好像觉得麻生成实的话很荒谬似的:“我杀的那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如果我没有杀他,说不定还会有更多人被他折磨,或者因为他而妻离子散,这么想想的话,我也算是间接救了那些人吧。”
当时新屋大成的任务结束后没几天,平野惟就在报纸上看到了关于新屋大成死亡的消息,而令人吃惊的是,新屋大成的死并没有让大家觉得惋惜,大多数人甚至觉得他死得好。
新屋大成死后,他的公司迅速被组织的人吞并,上层领导彻底大换血。
没有了原来的领导,底下的员工纷纷透露出以前新屋大成对员工的压榨行为,加班到半夜是常有的事,节假日也不放假,更别提加班费和奖金了。
有任何不满就会被辞退,就算去其他公司面试也会被拒绝,简直不把员工当人,要把他们逼到绝路上。
公司里的员工都尚且如此,更何况那些工厂的工人,更是被新屋大成压榨的不成样子,只是把他们当做廉价的劳动力而已。
还有记者抓着这条线追查,结果查出新屋大成的公司不但漏税,而且工厂的器械各项指标都没有达到要求,简直是五毒俱全。
所以新屋大成死亡的消息报道出来后,一时之间都是骂声一片,竟然都没有人在意杀害新屋大成的凶手究竟是谁,就算有人好奇,但也多半是没有恶意的,甚至要说一句做得好。
那段时间平野惟看着网上的评论,都要以为自己是什么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超级英雄了。
麻生成实已经被平野惟的话震在了原地,一副世界观重塑的样子。
平野惟趁热打铁:“那几个人渣为了钱就能杀害一家三口,这种穷凶极恶的人,谁能保证他们不会为了钱再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平野惟见麻生成实似乎要被她说服了,连忙又加了一把柴:“就算他们之后没有再杀人,可他们现在做的事情也没好到哪里去吧,他们转卖海洛因,又会有多少人因为这个而毁掉一辈子?”
“为了这些人渣去死,真的不值得,而且你父亲在乐谱的最后不是说了吗,他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麻生成实愣愣地看着不远处,在消防员的努力下,火势渐渐被扑灭,只是公民馆里面已经是一片残骸,什么都不剩了,就连那架麻生圭二留下的钢琴也被毁坏了。
麻生成实的目光逐渐由迷茫变得坚定,他撑着身子站起来:“你说得对,我不能被困在这里,也不能因为这些人而选择自杀,他们不配。”
说到最后的时候,麻生成实的语气发冷,完全褪去了之前的女声,变成了略有点低沉的少年音。
平野惟知道麻生成实已经想通了,她在旁边跟着呼应道:“对,他们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