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周稷对这封小乞儿送来的信,是不甚在意的。
甚至还有点嫌弃。
可是当看到信封上的四个字后,他的表情就变得严肃了起来。
世人皆知,太子名叫周稷,江山社稷的稷。
他这个名字,仿佛就是天生要当皇帝的。
可是极少有人知道他的表字叫什么。
他的表字,正是煊亭。
这是他的恩师,已故的齐广言齐太傅为他取的。
恩师齐太傅几年前就辞了官,辞官后,齐太傅就想要回到他的家乡黔南。
落叶归根,人之常情。
齐太傅的儿子不放心老父亲自己回乡,于是就向皇帝求了个恩典,让他们送齐太傅回去。
当时距离年关也就不足两月,皇帝不仅同意了齐太傅儿子的所求,还让他不用急。
好不容易回趟家乡,祭完祖过年新年再回来上朝。
齐家一家自然是万分感谢。
可就在齐家出发回黔南的第十日,齐家全家遭遇土匪,无一人生还的消息就传回了皇都。
陛下震怒,命当地守军剿匪。
最终匪患是被清除了,可齐太傅一家的命,却是活不过来。
那一年,是七年前,周稷十一岁。
他觉得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可是他年纪太小,手里没人。
他就央求母后派人去调查。
可调查的结果仍是齐太傅一家死于匪患。
齐太傅一家惨死之后,他的字,煊亭,也再也没人叫过了。
母后和妹妹虽然知道他这个字,但是也不会如此唤他。
如今这个写信的人,却是知道他的表字,这人到底是谁?
周稷也顾不上嫌弃这信是小乞儿送来的了。
他撕开了信封,抽出了里面的信纸。
信纸有些厚,大概有个三四张的样子。
周稷展开信纸一看,眉头当即就是一皱。
只见信纸上的字,大小不一,奇丑无比。
简直就好像是幼童刚学写字时的水平。
若不是信封上的煊亭二字,周稷这会儿已经让写封信进入火炉,烧个干净。
好在,这字虽然奇丑无比,但也还能辨认得出。
看着看着,周稷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只不过在一旁的静安公主和管家,却都恨不得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周稷这样的笑容他们都太熟悉了。
这是被气笑了!
这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居然能让兄长气成这样?
静安公主很是好奇,但是她并没问。
如果是能让她知道的,兄长自会告诉她。
如果是不能让她知道的,她问了兄长也不会说。
周稷看完了几张信纸上的内容,脸上的笑容简直不要太显眼。
从身上取出一个火折子,周稷将信纸点燃。
静安公主见状,立刻就知道这是不能让她知道的内容。
等信纸化为灰烬飘落而下,周稷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打扫干净。”他平静吩咐道。
“是。”管家立刻躬身应道。
“问一问那个小乞儿,谁让他送信的。”周稷又开口。
“回殿下,老奴当时就问过了,那小乞儿说让他送信的是个姑娘,戴着帷帽看不见脸。”管家回道。
“下去吧。”周稷淡淡说道。
既然对方特意遮住了脸,那想查到对方估计是很难了。
而且,周稷也明白为何那字会如此的丑了。
想来,是用左手写的。
为的,就是不暴露身份。
这人到底是谁呢?
周稷只想了片刻,就不再去想了。
这人是谁他不知道,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信中的内容是否属实。
若属实……
周稷身上泛起了一阵寒意。
那他估计就得发个疯了。
他知道这个人写信告诉他这些,肯定是想利用他。
可他不在乎。
如果信里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他会让对方如愿以偿。
……
与此同时,皇都的一家客栈中,齐郁又换回了那一身蓝色的男装。
信,是她送的。
至于煊亭这个字,说来也是巧了。
周稷的恩师齐太傅,正是她祖父。
七年前,她们一家回黔南的路上,遭遇了土匪。
齐家一家除了她之外,全部遇害。
当时她因为贪玩,爬到了树上,躲过了一劫。
可她清楚的看到,那群土匪杀了她全家之后,和一群官兵有说有笑的走了。
齐郁当时也就七八岁,她连自己亲人的尸体都不敢收。
生怕被发现她这个活口,给她补上一刀。
她等那群和官兵打成一片的土匪离开后,偷偷从父母的尸体上取了银钱和凭证,然后扮作乞儿,废尽千辛万苦才回到黔南。
齐郁是个聪明人。
她知道,杀死她家人的那些土匪,可能是本地的守军和土匪官匪勾结。
但,也可能那些土匪根本就不是土匪。
若是前者,那无非就是土匪贪财。
再加上个本地的守军将领,和齐家有仇。
可若是后者,那事情绝对没这么简单。
敌在暗,她在明,这太危险了。
如果让杀了她亲人的人知道她还活着,他们一定会再来杀了她。
齐郁只能隐藏身份,女扮男装,改了名字,暗中调查。
可是她很快就受到了阻碍。
不是有人在阻碍她。
而是她的身份地位太低了。
随便一个富户她都查不明白。
她本就怀疑杀了她亲人的真正仇人在官场。
民查官,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要科举,她要当官。
这样她才有查出仇人的可能。
太子周稷曾是齐太傅的学生,齐郁也知道他的表字。
上辈子,齐郁其实有想过求助周稷。
但是她祖父教太子的时间也并不是很长。
周稷还记不记得齐太傅这个老师,都不好说。
齐郁在信封上写下周稷的表字,也只是为了确保周稷会看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