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海大酒店。
    高启盛生日这天，整个豪华酒店都被包下来，除了高家和一帮打拼江山的熟人，再无其他人。
    悍马车一路狂飙，最后大咧咧地停在酒店门口，唐小虎从车上跳下来。
    “太爽了太爽了，哥，我就说这车给力，送给小盛哥当礼物肯定不寒颤！”
    “你，你平时就是这么开车的？”唐小龙脸色泛白，一副想吐吐不出来的表情。
    唐小虎憨憨笑，“没啊，哥，这不是怕死嘛，就今天这次，我给小盛哥试试这车成色！”
    唐小龙才不信他胡扯，刚要审问弟弟有没有背着他去飙车，突然胃里一阵难受。
    唐小虎见状，钥匙一甩，赶紧先溜了。
    唐小龙跌跌撞撞跑到一边干呕了半天，这才缓过劲，任劳任怨从后座抱起一个大花篮，也跟着进去了。
    进去一看，主角盛哥在中心位坐着，强哥，曜哥，老默还有瑶瑶等人都来齐了。
    唐小龙顿时哑火，没法发落小虎了。
    这小子真贼，唐小龙暗骂一句，面上笑呵呵抱着花篮进去，“盛哥，我俩路上讨了个车，真不好意思，来晚了。”
    他们跟着高家混，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活得潇洒又快乐，也算成功人士了。
    这次高启盛生日，特意办了家宴，外面有多少人想进来送个礼都没门，他们兄弟俩能来，也是因为他们是最先跟着高启强的老人。
    唐小龙不着痕迹地看了一圈，果然没看见大嫂和陈晓晨的身影。
    晓晨是因为补课，要晚来一会。
    大嫂没来，那可有的说了。
    唐小龙想起最近采砂场的人一直议论的事，悄摸摸看了一眼强哥。
    老丈人和女婿打起来，女儿夹在中间，可不好过啊。
    建工集团一出事，陈泰找不到强哥，就找陈书婷上门说话。
    不知说了点啥，大嫂一回来就让强哥抬抬手，别让老人家太难做了。
    要他说，大嫂老老实实过日子不行吗，陈泰再怎么样还能比得过你老公？
    不过这是强哥的家事，唐小龙左右看看，气氛还好，应该轮不到他说话。
    唐小虎没那根弦，乐呵呵给高启盛送上车钥匙。
    “小盛哥，生日快乐，生意兴隆啊，最近强盛电器又有新东西要卖了吧，祝小盛哥年年发大财！”
    高启盛眉梢一扬，满面春风，“哎呀，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还送车啊。”
    唐小龙把花篮往桌子上一摆，“还有花呢，盛哥，这叫粉色花礼，既招桃花又招财！”
    没等高启盛嫌弃这粉嫩的颜色，高启强立马站起来说：“这花好！”
    “小盛啊，你都快30了，不说马上结婚定下来，至少给我带回来个姑娘看看吧。”
    高启盛脸色一僵，原本得知大哥即将从政的喜悦也淡了不少。
    “哥，我今天生日你还催婚啊。”
    高启强坐回原位，稳重地笑笑，“那今天先不提，明天再聊。”
    高启盛拖人下水，“哥，你别老说我，小兰不也大了吗，她整天除了学校医院哪都不去，怎么找男朋友？”
    高启强护着妹妹，“小兰还在念书，不急。”
    “本科念完念硕士，我看还得念博士，要是一直读书不用找对象，明天我就深造去。”
    高启盛原本还有点小脾气，突然想起什么，他看了一眼顾曜，问道：“哥，你捐的大学毕业证有消息了吗？”
    高启强没回话，而是转头看了一眼儿子，回想起他俩在家闲谈说过的话。
    因为顾曜今年正巧是高三阶段，高启强在许多张需要家长签名的成绩单上看到顾曜的名字，雷打不动的第一。
    这和小盛小兰拿过第一的含金量不同，他们家有钱后，给孩子上的都是市重点。
    高启强前脚想梦一个国内顶尖学府，拼命给顾曜打鸡血。
    后脚顾曜就抬起脑袋，表情无害，“爸爸，你看我们家，除了我和晓晨还有你，都有个大学文凭，再等几年可就剩你一个了，这多不好啊。”
    顾曜一脸期待，夸他，“爸你是我见过最有头脑的人了，你努努力报两个班，明年咱们一起读大学去，怎么样？”
    高启强难得心虚，“这不行吧，我小二十年没碰过书了。”
    “爸爸，我相信你。”顾曜眼神湿漉漉的，那叫一个崇拜，“你肯定可以的。”
    高启强被夸得迷迷糊糊，改天就请人回来给他补课了。
    不过最后也正经没上几天，顾曜一不在家盯着，高启强就赶紧让人去打听消息，能不能私下弄一个文凭来。
    前不久有一个本地大学闻风而动，主动联系这位知名企业家来当荣誉校友。
    现在高启强的照片大概已经摆在人家陈列室外面墙上了。
    “嗯。”高启强含糊道。
    高启强听见弟弟的询问，难得有点尴尬，他看孙子兵法能看得津津有味，把书翻烂了，还能再重看一遍，但一轮到密密麻麻的数字，那叫一个头疼。
    高启盛偷偷一笑，给哥留了点面子。
    他不调侃，其他人也不敢开高启强的玩笑，大家吃吃喝喝一顿。
    喝到尽兴的高启盛一下子蹦到临时搭建的台子上，对着麦克风喊：“停一下，我说两句话。”
    这层大厅一下子安静了。
    “我，高启盛，今天过生，感谢谁？爹妈早死，当然要感谢我哥！没我哥卖鱼，就没我今天站在这儿！”
    “我哥从小带着一对拖油瓶，周围人都是看不上我们的，现在呢，高曜集团，强盛电器公司，强盛通信科技公司，哪个不是我高家的产业！该感谢谁？”
    高启盛歪歪扭扭下台，搂着顾曜的肩膀，用力拍了拍，“感谢我侄儿！”
    什么建工？泰叔？哼，那是个屁！早晚得完蛋，我说的！”
    唐小龙给面子地撬开葡萄酒瓶，暗红的酒液呼哧哧喷上半空。
    服务员跟着一块喷酒。
    众人都欢呼起来。
    隔壁桌上，老默按住黄瑶对着酒瓶蠢蠢欲动的小手。
    顾曜皱了皱眉，小声道：“小叔，你喝多了，这话咱们私下说说就行了。”
    高启盛笑哈哈道：“小曜，我哥娶了陈书婷就跟娶了尊菩萨一样，要什么给什么，陈泰那边还管我哥叫倒插门！”
    “还有这次，陈泰一句吩咐，陈书婷就和我哥吵，这算什么？啊，这算什么！”
    顾曜默默注视着高启盛的脸，从他的眼睛里瞧出了一丝清明和厌恶，这是故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的。
    顾曜招了招手，“小叔喝醉了，脑袋不清醒，小龙小虎，你俩过来扶一下。”
    高启盛还在那嗷嗷喊，门突然被推开，陈书婷面无表情带着陈晓晨走进来。
    气氛一下子冷却了。
    唐小龙扶着高启盛的手发软，“大嫂……”
    高启盛像是没清醒过来，还在说：“建工算什么东西，她要站队就站到底，我还想换个嫂子呢……”
    “小盛！”这下是高启强坐不住了。
    顾曜在高启盛手臂上一掐，示意他少说两句。
    高启强往陈书婷旁边走过去，“书婷，小盛喝大了，咱们回家再谈。”
    陈书婷没理他，表情堪称冷若冰霜，“高启盛，我站什么队？有本事你说清楚。”
    唐小龙赶紧让闲杂人都散了，老默目露疑惑，黄瑶则一脸兴奋，抓着爸爸的手不愿意走，还想再多听一点。
    高启盛顾不上旁边人阻拦，沙哑着嗓子说：“你心里明白得很，你对得起我哥吗，对得起我高家吗！”
    陈晓晨给妈妈出头，愤怒道：“小盛叔你别瞎扯，我妈怎么对不起咱家了，你凭什么在背后说她坏话？”
    高启盛看着他，想到了什么，嘴巴一张，还没说话，顾曜一把捂住他的嘴，半拖着人就要走。
    唐小虎眼疾手快帮忙把人带出去。
    陈晓晨委屈道：“曜哥，你怎么就帮着小盛叔，他欺负我跟我妈。”
    顾曜瞪他一眼，少添柴加火了。
    “你也跟我走。”
    陈晓晨回头看了看陈书婷，见她没说话，只好跟着顾曜出去了。
    回去的路上，高启强负责开车，陈书婷坐在副驾驶，一言不发。
    星子暗淡，但夜色笼罩下的京海却繁华如昼，斑驳的光影透过玻璃照在车里，照得人脸明明暗暗。
    陈书婷开了车窗，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这才开口说了自己见到高启强后的第一句话：“高启盛有些话没说错。”
    她慢慢回忆，“我小时候京海很乱，记得有一次在路边摊上买早饭，就有人拿着刀从街头互砍到街尾，血撒了一地，从那之后，我特别害怕这样的混混。”
    “但没办法，我避不开。因为我没了爸妈以后，就被泰叔带在身边，他那时候就是这样的小混混，整天喊打喊杀，靠义气起家，再攀上大人物发家，哼，看不出来吧，他老了以后就怂了很多……”说到这里，陈书婷面上带着笑。
    “后来京海开始抓治安，泰叔也顺势开始办公司找业务，沙场赌场酒吧会所开了一连串，这些是灰色地带，只有手段犀利血腥的人才能把握住。启强，你说我跟了他那么多年，有可能一点没沾手过吗？”
    高启强道：“我前头那位在的时候，你不是打算洗白了吗？”
    陈书婷沉默了一会儿，“我有了晓晨以后做过尝试，没用，泰叔不会放过我的。”
    “所以，我上次跟你吵架，不光是因为泰叔对我有恩情，也是因为他手里攥着我的把柄，你可以离开建工，我脱不了身。”
    高启强其实知道这些事，但他没说话。
    陈书婷婚后做的小动作他可以不放在心上，毕竟沙场赌场都是她带来的产业，不管是她自己留着，还是孝敬泰叔，高启强都没意见。
    再怎么样，他高启强还是能养得起老婆的。
    只是现在不一样了，建工和陈泰很快就要垮台，高启强必须得问出陈书婷的心思，就像刚才小盛说的那样。
    立场得站明白了。
    只要陈书婷愿意站他这边，这些把柄他都可以为她解决掉，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但要是陈书婷不相信他，高启强也不会勉强，以后有些事他再也不会和陈书婷多说，他不能拿一家人的未来开玩笑。
    车速渐渐慢下来，下高速了。
    离别墅区越来越近。
    陈书婷叹息道：“泰叔喜欢儿子，程程还以为泰叔真的器重她，以后会把建工集团交给她来管，怎么可能，泰叔只想利用她而已，就和我一样。”
    陈书婷转头望着身边男人平静的侧脸，道：“泰叔需要的是听话懂事的儿子，你没希望了。”
    缓了缓，她吸了一口气，坦诚道：“泰叔打算让晓晨接手。”
    “你不愿意？”
    “当然，我费尽心思想从建工集团出来，就是不想过在刀尖上走的日子，怎么可能让晓晨再进去！”
    陈书婷眼神复杂，“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我一个字也没和陈泰说，我只希望我被陈泰拖下水后，你能好好照顾晓晨，别让他走上这条道。”
    高启强没回应。
    陈书婷皱眉，不满道：“高启强！”
    车子停下，高启强下车从另一边把陈书婷也拽下来，往怀里一搂。
    高启强终于笑出来，“你早说啊。”
    陈书婷捶他，“说什么？”
    “虽然你是因为晓晨的前途才没被陈泰拉拢，但你站在我这边了，那就行。”
    陈书婷冷哼，极其少见地骂道：“行个屁！”
    “老娘要进牢里了，我告诉你，你必须经常来给我探监，也不能再娶，听到没有？”
    高启强摇头，“不行。”
    陈书婷眉头一挑，解开风衣腰带就往男人脖子上勒，质问道：“你说不行？高启强，你反了天了你。”
    高启强憋不住笑容，“当然不行，我能让我老婆坐牢吗？你也太小瞧你男人了。”
    陈书婷诧异道：“你什么意思？”
    高启强一手握着风衣腰带，一手搂住老婆纤细的腰身，往灯火通明的别墅走去，那是家的方向。
    “意思就是，我弄死陈泰也要把你的小辫子抢回来。”高启强平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