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希美奈子显然没有意料到豫让会如此迅速地朝自己扑过来。而且,这一切转变的太过神速,以至于纱希美奈子根本来不及反应。
凌冽的劲气犹如秋风扫落叶般朝着纱希美奈子涌去。
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气氛也变得紧张至极。
纱希美奈子能够感受到豫让身上传来的浓郁的杀气。
终于,两人四目而对,豫让鼻尖呼出的气息,都能够触碰到纱希美奈子白皙的脸庞,反观纱希美奈子没有丝毫的反抗之意,呆呆地瞪着双眸,一动不动,显然是被吓坏了。
就在豫让准备下重手的时候,纱希美奈子忽然身体晃了一下,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这莫名其妙的转变,让豫让一时无措,愣住原地,原本举着的手那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场面极度尴尬。
任谁都不能想象,像纱希美奈子这种手段凌厉的女人,竟然也有柔弱的一面。
纱希美奈子明知道凭自己的实力,根本就敌不过豫让,迫得在劣势的情况下,只好做了妥协。这也正是她的聪明过人之处。
豫让正发愁自己是否要不顾颜面对这样的女人下杀手之时,墨上空艰难地支撑起身躯,缓缓起身,低声说道:“师傅,请手下留情。”墨上空对纱希美奈子可是深藏着不为人知的爱慕之情,此前他也追求过纱希美奈子,只可惜被纱希美奈子当场拒绝了。要知道,墨上空对于纱希美奈子来说不过是复仇的工具,那些所谓的情愫,都是逢场作戏罢了。
纱希美奈子看着豫让那对泛着杀机的铜铃大眼,泣声说道:“你要杀就杀,我是不会向你求情的。”她知道豫让不会下杀手,因此才有这一说,这从侧边可以看出,纱希美奈子是个很有心计的女人。
豫让反而冷静了下来,反问道:“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你怂恿那些修真者去虚无幻境捕捉妖兽的?还有,你把那些小家伙抓到哪去了?”他身上的杀气瞬间就消逝无踪,换来的是平日里的风度翩翩。
纱希美奈子拭去眼角的泪珠,可怜兮兮地说道:“人家不过是抓几只小动物做实验,你犯得着对人家那么凶巴巴的嘛?”她那楚楚可怜的神态,充盈着极度魅惑和风姿,让人瞧上一眼,就难以自拔。
豫让心中一震,暗忖眼前这个女人虽然不会什么勾魂摄魄之术,可是简简单单的一举一动,却能够牵动任何男人的心弦,实在是厉害。此时,他也不敢小瞧了纱希美奈子,说道:“你休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只是几只小动物吗?哼!真的是无药可救了,就算是小动物,那也是活生生的小生灵,到了你手里,还能有活命的机会吗?你那所谓的实验,太过于残忍,我劝你还是及早收手。不然。。。哼!哼!人在做,天在看,迟早会遭报应的。”他猜测到妖兽肯定都已经命丧纱希美奈子之手,但,过去的都已经过去,再计较也是枉然。
纱希美奈子梨花带雨般地哑然失笑道:“你又没有亲自体验过,凭什么说我的实验残忍?真可笑哩。”
豫让皱了皱眉头,突然一把抓住纱希美奈子纤细的玉手,冷哼说道:“就凭你身上流淌的黑玉血和手心里的这道符箓,我敢断言,死在你手里的生灵就算没有上千,最起码也是成百,这一点,你还能反驳的了?至于残忍不残忍,你心里有数,务须我再多言。”
正如豫让所言,纱希美奈子的两手心上确实分别铭刻着两道不同样式的符箓,左手的是一个木偶人形状,右手的是一个匕首形状,合起来正好是一个受诅咒的木偶形状。
旋又话锋一转,低沉说道:“真没想到吴智这老家伙还活着。他的野心可真不小,打得更是如意算盘。”他话里有话,不知内情之人绝对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纱希美奈子心中一怔,不可思议地说道:“你怎么会知道那个恶人?”
豫让“哦?”了一声,调侃说道:“听你的口气,你似乎很憎恨吴智?”
说起吴智这个名字,纱希美奈子娇柔的身子不经意地颤抖一下,低声说道:“你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人,迟早有一天我要杀了他。”
豫让心中好笑,淡然说道:“他塑造了你,而你却要去恨他?”
沙溪美奈子冰冷地说道:“我恨不得他马上死!”
豫让没有继续追问,好奇地反问道:“你什么时候见过他的?”
纱希美奈子想都没想地说道:“十年前。”
豫让吁出一口浊气,不紧不慢地说道:“十年啊。。。这老家伙也是耐不住寂寞了呵。真可惜,好好的姑娘家沦落为别人的傀儡,你可知道中了这个咒术的人,绝对活不过十八年。”难怪他会多嘴问一句,那是在关心纱希美奈子的生死。
纱希美奈子一呆,说道:“我可从未听他说起过。”
豫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淡然说道:“我很好奇,既然你恨他,为什么还要帮他做事。”
纱希美奈子惨笑道:“如果你非要知道,我可以慢慢告诉你,反正我没有几年好活了。”
豫让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你身上中的咒术叫‘幽冥’,我很久之前见识过。呵呵,真没想到,我竟然还能在这里见到这个恶毒的咒术。想当年我与吴智那个老家伙决战在天山之巅,一战就是十天十夜,最终以我坚韧不拔的意志,胜了他一招半式。那一战吴智受了重伤,被他的弟子送下山,我还以为那个老家伙活不过半年,没想到至今还苟活在修真界。”
那一战就是豫让的成名之战。正因为那一战,魔门少了吴智这个顶梁柱,从此一蹶不振,逐渐淡出修真界这个舞台。而逍遥门一度成为修真界炽手可热的宗派。
然而如今的逍遥门可以说是一朝天堂,一朝地狱,无人问津。
当豫让提到自己曾经击败过吴智,纱希美奈子的眼眸里登时激射出一道精芒,这是对豫让的崇敬之意,此时,她才真真正正地放弃抵抗,施礼说道:“老前辈,刚才是我太鲁莽了,请接受我真诚地歉意。”她的动作十分规矩和优雅,一看就是出自名门世家。
豫让暗忖罗霞人在礼数上真的是做到了一流,唯一欠缺的就是为人处世的态度和准则,如果他们能够承认自己犯下的过错,估计两方势力之间的关系就不会这么紧张,毕竟千百年前都是出自同一家。他淡然笑道:“这下架也打完了,不如一起喝两杯?”他已经不再信任墨上空,想要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纱希美奈子应该是最佳人选。
听到酒这个字,纱希美奈子的脸容登时泛着红晕,轻声笑道:“我去为前辈取点上等的美酒。”
她说到“上等的美酒”的时候故意加重了音调,为的就是希望豫让能够信任她,打消疑虑。因为此前在酒里下蛊毒,可是她一手操办的。
豫让环顾四周,看着因战斗而遗留下来的残艮破壁,微微一笑,说道:“这里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容身。嘿,我记得后山还有个凉亭,就建在湖上,风景挺不错。无燕,那个地方还在吧?”
纱希美奈子恭敬地说道:“是风凉亭对吧?还在的,那我们就去那边吧。”
看来纱希美奈子对逍遥门的一切设施,还是相当地熟悉。
豫让横了远处直不起身来的墨上空一眼,暗忖墨上空堂堂逍遥门的门主,却轻易着了吴智的道,实在是太可笑。他为墨上空的愚蠢而感到心寒,说道:“有劳姑娘去操办,我在这里还有些事情先要处理。”
他大致清楚吴智想要拿逍遥门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了,也隐隐猜到柳叔方为什么会跑来毁了这里的灵境,不过,他对于柳士宗毁灭灵境之事,仍然怀有恨意。
这显然没有把豫让放在眼里。
豫让下一步肯定是要去找柳士宗讨教个说法的。
纱希美奈子自然知道豫让要处理什么,平静地说道:“还望老前辈手下留情。”这回轮到纱希美奈子为墨上空求情,真是峰回路转。
豫让甩了甩手,示意自己心里有数。
纱希美奈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正准备离开,忽然悠悠地回过身来,露出一个俏皮的表情,轻笑道:“对了,人家叫纱希美奈子。”言罢,一个闪身,瞬间逸出了众人的视线。
豫让心想:墨上空肯定不知道纱希美奈子还有其他计划。
一方面,吴智指使墨上空派人去虚无幻境抓捕妖兽,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连刘瑾这种地阶高手都出动了,要知道虚无幻境凶险无比,没有宗派愿意让自己宗门的精英去涉险的。至于那些修真者会这么做,应该是吴智凭借着与仙界那边的勾结,得到仙界那边不少的珍宝,再将这些珍宝作为奖赏,于是乎在利益的驱使下,一部分修真者必然会有所心动,竭力为他办事。
至于豫让为什么会这样想,完全是因为墨上空手里的蛊毒和降魔金甲。仙界之物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另一方面,纱希美奈子明面上是辅助吴智办事,实际上暗地里在做着自己的准备,这些准备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对付吴智的,因为这些妖兽绝大部分还没到吴智手里,都被纱希美奈子拿去做实验了,而且都是以失败告终。如果成功的话,纱希美奈子身上的咒术肯定就剥离到妖兽身上。
单凭表面上的东西就能够分析得那么透彻,可见豫让这人在逻辑思维上,也是相当缜密的。
当他走到墨上空跟前,冷眼看着这几名狼狈不堪的弟子,略带怒意地说道:“你们几个毕竟是逍遥门的人,之所以刚才对我出手,想必是幕后的黑手怂恿的,而且我很肯定,幕后的黑手就是吴智。如果真的是吴智在背后捣鬼,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们,你们所做的一切,可以说是徒劳的。因为我很清楚吴智这个人,为达目的,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他这么说完全是在给墨上空等人留了台阶,也顺便打消他们可笑的念头。
旋又想到吴智这个魔头还活着,不仅活着,还将魔爪伸向了整个修真界,眼前的纱希美奈子就是最好的例子。既然吴智已经恢复功力,十年。。。十年的时间,他可以塑造出多少个像纱希美奈子这样的人?现在他还将魔爪伸向了虚无幻境,想要将咒术施加在妖兽身上?简直是太可恶了!
想到这里,那对硕大的虎目登时吐出火山喷发般的怒火,沉声说道:“好你个吴智,连我的地盘都敢碰,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你给我等着,等我找到你,非扒了你一层皮不可。啊呸,扒皮哪里消得了我的怒火,应该削骨拿去泡酒。”
说着说着,一股犹如惊涛骇浪般的劲气从他的体内朝天上喷射而出,顷刻间就将半空中的乌云给吹散了。
在一旁的墨上空等人感受到豫让熊熊的怒火,体内的气血被震得翻滚不止,差不多在同一时间里,“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墨上空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嘴角逸出一丝苦涩的神色,缓缓说道:“你说的没错,给我们撑腰的确实是吴智,不过吴智这人诡计多端,我至今都没有查到他的容身之所。”他相信以豫让现在的实力,对付吴智那是绰绰有余的,所以没必要再隐瞒什么。
豫让笑了笑,说道:“还算你留了心眼,知道去调查吴智,不过这家伙确实狡猾得很,就连我都捉摸不透,更别说你们了。对了,我很好奇,他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就算背负着欺师灭祖的罪名,也要一头扎进去?”
墨上空把目光移到别处,黯然地说道:“按照你的意思,他是肯定不会帮我们实现的。多说无益。”
这一战之后,墨上空彻底被豫让的实力折服,况且,这不是豫让全部的实力。
豫让的虎目深深地注视着他,责怪地说道:“方才你还口口声声说为了逍遥门,结果还不是为了一己私欲。不管他承诺你什么,你就当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听就好,万万不可当真。再说了,他能够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墨上空忽地双目疾射出一道渴望的精光,兴奋地说道:“真的吗?”
豫让先是愕然,接着哑然大笑道:“为何你会像个未开窍的小顽童,或者说是你太把自己当一回事,自命清高了?且不说他承诺你的东西是否能够达成,若是真的愿意帮你完成,以牺牲逍遥门的百年基业,你觉得值得吗?很有可能等你帮他达成某个目的后,你反过来去讨要的时候,一个失去利用价值的棋子,你觉得吴智还会珍惜吗?所以从一开始,你的抉择就是错误的,简直是愚蠢到了极点!哼!现在你又轻易信任我,认为我也能给你同样的东西。哎。。。若是我不把你放在心上,说实话,和你多说半句话都不愿意。即刻,马上,带着你的手下,滚出逍遥门。。。”
豫让凌厉的话锋直刺墨上空的心灵,换句话说,他的一席话如同晴天霹雳,彻底地打醒了墨上空,让他怀揣着的美梦彻底灰飞烟灭。
墨上空缓缓地抬起头,深深地看着豫让,突然想起豫让此前说过的“静以修身,俭以养身”,或许,这才是他该走的路。
豫让见他满脸的悔意,旋又冷哼说道:“什么时候悔过自新,再滚回来,记住,你们犯下的所有的罪行,到那时候再做了断。”
豫让的口吻出奇地平静。
有他这句话,墨上空心中登时松了一口气,最起码豫让打心底还是认可他的。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
这或许就是豫让大爱的一种表现吧,他相信任何人都是有改过自新的决心的。
墨上空幡然醒悟,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那清脆的声响,像是在宣泄自己的无知和悔意。在抬头的时候,额头上早已是伤痕累累,血肉模糊。他坚定地说道:“弟子谨遵师傅的教诲,一定会痛改前非的,重新做人。”
豫让露出欣慰的喜色,说道:“记住,接下来的几年里,一定要广施恩泽,多做善事。”
“是!”三人齐声回应。
在这一刻,这三人,在冷无燕眼里都变得高大伟岸。
墨上空、单少明和刘瑾三人不再停留,相互搀扶着,瞬间就逸出视线。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三人离去的方向,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片刻后,林间传来鸟鸣展翅的声响,打破了一时的寂静。
豫让的目光落在冷无燕的胸口,关切地说道:“刚才被那个女人重创的地方,没有什么大碍吧?”
冷无燕的目光灼灼,感激地说道:“多谢老祖关心,小子还撑得住。”
豫让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说道:“你好好养伤,往后逍遥门还要由你来主持大局的。”
“什么?”
豫让见冷无燕先是一怔,随即轻微地摇了摇脑袋,问道:“你有别的想法吗?”
冷无燕两手心朝天,真诚地说道:“若是让弟子冲锋陷阵,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但做这个门主,弟子,恐怕会辜负老祖的一番心意。”
豫让自然知道冷无燕不是这块料,但此刻也只能赶鸭子上架,别无他法。他干咳一声,说道:“放心,我已经为你物色一个可以辅助你的人。”
冷无燕好奇地说道:“是什么人?”
豫让沉吟片刻,说道:“这人也是你们逍遥门的,叫金理闯,我听说他还是个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