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三自然是乐见其成,连连点头说会和对方沟通,完全不用宁远操心。
正事说完了,宁远也不急着送客,而是旁敲侧击打听起傩神。
“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赵老板走南闯北,堪称见识广博。”
喝了口茶,宁远貌似不经意的提起来:“川蜀地区多有寻仙问道的传说,我看之前的鹤骨笛也是从那儿得的吧?”
赵老三不疑有他,回答道:“是从一处楚国古墓里发现的,当时还折损了两个伙计。不过收获也的确丰厚,这一笔买卖做下来,起码十几年吃喝不愁。”
宁远就装的很感兴趣,“那座楚国墓里出土的东西还有剩下的吗?我愿意接手。”
“哪儿能剩下啊。”
赵老三摇头,“死了伙计,那次下地的收成要抽出部分安顿他们的家人。这钱我可不敢贪墨,大家一切出生入死,要是没了信任可是会出事的。”
顿了顿,赵老三又说道:“不过我记得那次挖出来的东西里只有几块玉器还算看得上眼,其他的都是普通货色,怕是入不了你的眼。”
宁远连连摇头念叨了几句可惜,又话锋一转问道:“不知道西南地区有没有比较出名的同道,我也好上门拜会?”
“你算是问对人了。”
赵老三颇有些得意,“别说西南地区了,就是东北那边我也熟。不过他们大多不好打交道,等我和你仔细说说。”
“除了那些有名的佛道名山道场,民间法脉也没有断绝。东北的萨满请仙一派好手辈出,那些保家仙可是一代代传下来的,很有些手段。”
“藏地喇嘛也不是好惹的,只是到底改革开放了,他们也只能吃老本,现在自保无虞,以后怕是会衰弱下去也说不定。”
“还有就是云贵的草鬼婆,她们算是受影响最小的了,只是那些蛊虫到底没办法长久存活,那些蛊婆也只是逞一时之利,后继无人,也是日渐萧条喽。”
赵老三倒也不藏着掖着,细细的把各方势力说了一遍。
“倒是梅山水师和闾山派,近段时间发展的不错,虽然请不动神,但人多势众,给上面招安了。”
宁远也没催促,给足了赵老三面子,让他谈兴大发,说的更细致了。
“不过这些都还算是安分的,一向不敢生事。”
赵老三重重的放下茶杯,“那些把血祭巫术从故旧纸堆里翻出来才是丧心病狂。之前有些邪教或为敛财或为美色,大肆宣扬末日理论制造动荡,上头花了大力气整治才有所收敛。”
“后面就有人现学现卖,搞什么‘重生派’、‘门徒会’、‘真佛宗’、‘华藏法门’,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正经路数,你可千万别行差踏错,到时候可就悔之晚矣了。”
宁远听出了赵老三话里的劝诫之意,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不会走弯路。
赵老三这才继续说:“就比如湘赣一带,为了发展旅游搞出了祸事。”
赵老三的声音都不自觉压低了,“上栗县自古就有‘五里一将军,十里一傩神’的说法,傩庙、傩面具、傩舞遗存极为丰富,还有好多宋元明清遗存下来的古傩庙。有人看上了这块肥肉,趁人不备在祭祀上做了手脚,想一举吞并所有傩神的香火重现昔日的辉煌!”
宁远屏息凝神,手下意识的用力按在扶手上。
“就因为这事,上面动了雷霆之怒,连带着我们这些散人日子也不好过。”
说到这儿赵老三似乎颇有怨言,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不过他们也没捞着好,那傩神现在就和疯了一样一天一个主意,行事也越来越刻薄酷烈。他们原本是想着养出个神灵和保家仙一样传下去,现在倒好,谁敢请神上身就是个暴毙的下场。连借法的代价都比之前严苛了,也算求仁得仁吧。”
“傩祭的事我也知道一些。”
借着喝茶的动作拖延时间,宁远脑筋转的飞快,不急不缓的开口:“听说是傩舞的主祭会暂时冠上傩神的名头,这次也是这样吗?那就奇怪了,以人身做神像,不死也会疯才对。”
香火信仰有毒,信徒的愿力念头是最容易获取的超凡物质,但其中包含着信徒的欲望。就连宁远有苦海之助,也是每次都尽量消除精神结晶主人的执念才放心吸收其中的精神力量。
当然,那些被苦海消磨的差不多的精神结晶就不需要这么麻烦了,不过这种精神结晶中也不会留存世界坐标,算是有失有得。
“就如你所说的,傩神祭祀是个以人代神的过程。”
赵老三解释道:“那个领舞的主祭当时就精神分裂了,闹出好大的动静。原本各家坛口的傩神各不相同,粗暴的打碎了揉在一起,主祭到底只是个普通人,哪里能争得过那群鬼神。不仅身体被夺走了,连魂魄都没能走出来。”
“谁能想到,误打误撞之下竟然搞出个非人非神,活像只僵尸一样的东西。”
赵老三至今想起还有些匪夷所思,“肉菩萨我也见过,可那东西只是用活祭铸神像,和木雕石刻的没有本质区别。可他们造出来的傩神人身神魂,说活着吧不算活,说死了吧又不算死,实在是不详。”
宁远摸着下巴,看着虚空出神,“所以黑傩神要求供奉包含气血的心脏,是为了让自己的肉身不至于僵死。这么看来祂还是有智慧的,眼光放的长远。”
“你和他们打过照面?”
赵老三突然狐疑的看过来,“要不然不会知道黑傩神的名号。”
宁远就把杨树阿公的事说了一遍。
赵老三连连摇头,“没救了,除非能在他阿公死前彻底铲除黑傩神,不然早晚是要落到祂手里的。那后生用自己的寿元精血当利息是做赔本生意,别说救他阿公了,连他自己也要搭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