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菩萨合力演法,神意碰撞交织各有收获,好半晌才散去。
观音菩萨道:“这法门虽妙,只这第一步甚是艰难,或是修持苦行辟出欲念,这么一来所耗时间必然不短;或是放纵欲念壮大,直至可脱体而出再将其降服,却又有失陷之险,需得有修为高深之辈护持方可。”
一旁文殊菩萨手捻青莲花,点头道:“若无人护持,需得是受了三密加持的沙弥才有几分把握,不知以愿力妙香化出幻境引动欲念是否可行。”
头戴宝塔冠的普贤菩萨却道:“此法太险,若是勘破不得,便会沉沦幻境堕入魔道,岂不可惜。”
文殊道:“封闭六识明悟本心,也不失为正道。以大智慧大毅力看破虚妄,与那禅定观想却有异曲同工之妙,自可得见真如。”
另一尊身披积光天焰的天女却只盯着玄奘瞧,面上似笑非笑,却不做声。
这尊神圣身如阎净檀金色,光明如日,顶戴金冠,着天衣彩裙,以腕钏、耳珰、宝带、璎珞等等庄严法身。此却是摩利支天菩萨另一尊面相,受封大光明佛母的便是。
佛母却比三位菩萨看得更深,这法门成佛成魔都在一念之间,前者自然归于施安乐菩萨座下,后者却也有去处,那天外之地有一大魔与玄奘同出一源,未来正要立下一方魔国仗之成道,怎么算宁远都不会亏就是了。
那离了婆娑世界的室利转过头莞尔一笑,怀中伽倻琴三千烦恼所化琴弦齐齐震动,随即瞑目,一念化梦开辟世界。
虽看出些端倪,光明佛母却也没有出言点破的意思,只道:“此事不急,且待我等试了禅心再说不迟。”
三位菩萨皆是颔首,收了神魂开这一难。
那八戒得传妙法,心中喜不自胜,也不急着投宿饱肚了,坐在墙角下观想大自在天与荼吉尼天真形,只待时机成熟便依这法门化出贪欲念头来。
正冥思存神间,却听门内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妇人隔着门问道:“外面是什么人,怎的窥伺我家门户?”
悟空唱了个喏,连声道:“我等是东土大唐来的,奉旨向西方拜佛求经。一行三人,路过贵地,天色已晚,这才告请施主,不知可否容我师徒借宿一宿?”
听了这话,那妇人笑语相迎道:“既是东土大唐来的长老,自无不应。小妇人家中向来崇佛敬僧,乐善好施,哪有叫三位长老过门不入的道理。”
说罢便开门请了师徒三人进来,三人抬眼看时,只见这妇人身姿袅娜,鬓边钗环齐备,虽有些年岁,却也难掩殊丽。
向内里行来,有向南的三间大厅,帘栊高控。屏门上,挂一轴寿山福海的横披画;两边金漆柱上,贴着一幅大红纸的楹联,上写着:丝飘弱柳平桥晚,雪点香梅小院春。
玄奘见了便道:“这联当是化用,原为‘风飘弱柳平桥晚,雪点寒梅小苑春’,施主改风为丝,改寒为香,不知有何用意?”
那妇人只娇笑道:“长老见识广博,只我一妇道人家如何晓得?许是应景罢,冬春时节不同,所见自然也有异。”
入了雅间,妇人便请叙坐看茶。这雅间中设一张退光黑漆的香几,几上放一个古铜兽炉,旁有六张围椅,两头摆着四季吊屏。
屏风后转出一个丫髻垂髫的女童,托着黄金盘、白玉盏,盘中香茶喷暖气,异果散幽香。
那妇人亲挽了彩袖,擎玉盏奉茶。茶毕,又吩咐办斋,好生招待师徒三人。
见师徒三人都各自安座,妇人又道:“好令大师知晓,小妇人娘家姓贾,夫家姓莫。幼年不幸,公姑早亡,丈夫早丧。我夫妻命里无子,只得了三个女儿,小妇居孀,今岁服满。先夫空遗下田产家业,再无个眷族亲人,为避祸事,这才避居山中。”
“说来也是赶巧,刚生此念,便逢三位长老下降,想是良缘天定。小妇意欲坐山招夫,三位恰好,不知尊意肯否如何。”
玄奘却不答,装聋作哑只细品杯中香茗。悟空也瞧出是仙佛点化,当下瞑目宁心,寂然不做声。只那八戒似是有些春心萌动,见玄奘无意,便也按捺下去。
见三人不应,那妇人贾氏又道:“舍下有水田三百余顷,旱田三百余顷,山场果木三百余顷;黄水牛有一千余只,况骡马成群,猪羊无数。东南西北,庄堡草场,共有六七十处。家下有八九年用不着的米谷,十来年穿不着的绫罗,一生有使不着的金银。你师徒若肯回心转意,招赘在我家,自自在在,享用荣华,岂不强如往西劳碌?”
那玄奘也只是置若未闻,寂然无言。
“我那大女儿名真真,今年二十岁;次女名爱爱,今年十八岁;小女名怜怜,今年十六岁;俱值妙龄,貌美如花,只为亡夫守丧,这才耽搁了去,不曾许配人家。虽是小妇人丑陋,却幸小女俱有几分颜色,女工针指,无所不会;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却也当得上才貌双全。”
说着,这贾氏便唤出三个女儿来见。香云霭霭,环佩叮叮,便有三个妙龄少女走将出来,各唤作真真、爱爱、怜怜,一个个蛾眉横翠,粉面生春,果然生得标致。
莫氏三女各自见礼,一举一动间花钿显现多娇态,绣带飘飖迥绝尘,真个不输月中姮娥,洛水帝女。
玄奘瞥了一眼坐立难安的八戒,沉声道:“施主好意,却恕贫僧不便领受。”
贾氏忙问为何,却听玄奘道:“却是与三位千金的名讳犯了忌,莫真、莫爱、莫怜,每每念起,便警醒贫僧是个受戒发愿的出家人,哪里还能动凡心?快休提还俗二字,没得损了你家行善得来的功德。”
那贾氏闻言怒道:“这泼和尚好生无礼!我若不看你东土远来,就该叱出。我倒是个真心实意,要把家缘招赘汝等,你倒反将言语伤我,又岂是为客的道理?”
说罢,撩开帘子负气而走,只把师徒三人撇在身后,茶饭全无,再没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