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先祖放在普通人家都是一件重大的事情,都会有诸多繁琐的流程,放在皇家,自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里的流程自然更加纷繁、更加复杂。
这不,“进俎”刚进行完,便轮到了“初献”,之后更是有“亚献”、“终献”。
到这里时李元吉已经彻底迷糊了,在他看来,这些流程不都是一模一样的嘛,不都是礼部端来祭品,然后由陛下亲手送上香案吗,为什么搞得那么复杂?
这些流程看起来确实是一样的,但是实际上是有区别的,区别就是祭品,不同的流程呈送上来的祭品都是不一样的,这都是有讲究的,也代表着不同意思。只是因为李元吉站的远,而且中间还隔着那么多人,看不到其中的区别,所以才会生出这样的疑惑。
“终献”完毕后,陛下便带着十几个皇室宗亲迈着方步登上玉阶,走进大殿,剩下的人则全留在了外面。
这李元吉是明白的,因为里面供奉的都是皇室宗亲,可不是外人能随随便便进去的。不过进去干什么,他是不知道的,而且他站的这个位置也看不到里面发生的事情,于是便放弃了一探究竟的好奇心,抬头四处瞅着,认真地干着自己的本职工作。
过了大约三刻钟的时间,陛下一行人才从大殿里走出来,然后各自回到原处站定。
这时胶东王又走到玉阶中央,大喊:“诵文!”
这令一出,大皇子立即一板一眼地走出人群,登上玉阶,然后转身面向众人,接着掏出父皇转交给他那本文治祭文,朗声诵读起来。
这是李元吉第一次见到大皇子,不过由于距离太远,看得并不清晰,只隐隐约约看到是一个文士模样的中年人。
大皇子的声音很洪亮,吐字清晰,同时又极富情感,抑扬顿挫,将每句话、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地送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篇祭文就是陛下吩咐人写得,里面的每个字他都清清楚楚,不过此时此地再次听到,他还是感觉很开心、很欣慰、很振奋,因为这都是他在这十年里取得的成就。今年是他掌控这个王朝的第三十个年头,看到王朝在自己的手里蒸蒸日上,他感觉格外骄傲,所以特别想让满朝文武知道,也想让全天下的百姓知道,更想让父皇知道。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大皇子终于朗读完了,然后对着众人轻轻一拜,再转过身去对着太庙大典轻轻一拜,做完这一切才迈着方步走下玉阶。下来后并没有走回原处,而是走到香案前,将祭文放进了焚帛炉,然后来到旁边地蒲团前,恭敬地跪下。
胶东王见状立即放声喊:“拜!”
听了这命令,下面的众人同时跪倒在地,行三拜九叩大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先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毕,胶东王又走到玉台中央,再次高呼:“诵文!”
这次要朗诵的自然便是汇报战功的祭文。
这时,便看见二皇子从容地走出人群,然后迈步登上玉阶。
萧虎则急忙转头看着李元吉,要不是那些该死的谣言,此时走上去的人就应该是他。见他脸上无悲无喜,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看起来是真的已经不在意了,刚提起来的心也就立即放下了,然后便将脑袋转了回去。
萧虎没看错,李元吉的确已经将祭祀大典这事彻底放下了,当然,这里有胡大人、文秀、李大人、李夫人不小的功劳。被选中又被取消,的确不是一件光彩之事,不过他已经不在乎了,他现在只在乎谣言这件事,只希望这些谣言早日水落石出,好还自己清白,好让自己的家人不再承受那些充满侮辱和敌意的白眼。
走上御台后,二皇子缓缓地从怀里掏出祭文,然后一字一句地朗诵起来。
李元吉心脏微微一动,因为这祭文还是他写的那份,一个字都没有改。他感觉一阵心花怒放,这至少证明这份祭文确实得到了陛下的认可,他很激动,很开心,因为那十几天的努力,还有爹爹指导总算没有白费。接着便也在心里默默地跟着念起来,这里面的内容他早就背的滚瓜乱熟了,在得知自己被选中后,那些天,不管是站着还是躺着,不管是吃饭还是上厕所,他都在认真背诵祭文,可以说,里面每个字、每个标点符号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念完后,跟大皇子一样,二皇子也把这祭文投进了焚帛炉,然后也一板一眼地跪倒在旁边地蒲团上。
胶东王则再次走出来,高呼:“拜!”
下面的群臣,连同陛下,又再次跪下行三拜九叩大礼。
之后便是“撤撰”、“送神”、“望瘗”等流程,做完这一切后整个祭祀才正式宣告完成。
一切结束后,祭祀队伍便又浩浩荡荡地返回了皇宫,在奉天殿前,陛下接受了一众王公大臣的热烈朝贺。
陛下很开心,给众人狠狠地夸奖了一番,然后又给每人赏赐了两匹上等的绢布。
一切尘埃落定,大家的生活便都恢复了正常,李元吉、萧虎也跟着陛下返回御书房继续执行着自己的本职工作了。
这几天一直没见到李元吉,碧瑶公主总是觉得心里缺了些什么,而且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他,这种感觉让她很慌,也很烦躁。种花、养鱼、看书,她想尽了各种办法迫使自己心无旁骛地安静下来,可最后还是全以失败而告终了。
临近傍晚换岗时分,她一想到现在与祭祀大典相关的事情肯定都忙完了,心里又不禁翻腾起来了,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去父皇那里打探谣言调查的进展了,于是将牙一咬,赶紧支开海棠,然后直接跑了过来。
公主一直是个平静、恬淡的人,不管为人处世还是对人对已从来都是温文尔雅、不急不缓,像现在这样为一件事或是为一个人而着急上火,失去了自小就养成的理性、温婉的品性,在之前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爱情的确能改变一个人,尽管她自己还没意识到。
来到御书房门口,她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鬼使神差地去了另一个地方。那是李元吉站岗的地方,她知道,因为曾经听他说过。
来到目的地,她又不好意思现身,于是便躲在一棵树后偷偷摸摸地观察着。见李元吉就站在前面,精神状态几乎没有变化,而且还有闲心与萧虎偷偷地聊天,看起来丝毫没有受到那些谣言的影响。一颗心不禁猛然一松,然后立即长长地呼出一口紧张之气。
又暗中观察了一会儿,反复确认这人确实没有什么异常后才悄悄地钻出树林,然后迈着轻盈地步伐朝父皇的御书房走去。
见女儿过来看望自己,陛下开心坏了,急忙拉着她坐在自己的御座上:“哈哈,什么风把朕的乖女儿吹过来了?”
公主浅浅一笑:“金风。”
陛下回答:“哈哈,金风好,金风送爽。”
公主笑嘻嘻地问:“父皇,今日的祭祀大典操办的怎么样啊?”她自然不能一开口就问李元吉的事,只能先问问其他的,然后徐徐图之。
一说这个,陛下立即来了精神,立即将祭祀大典如何顺利,文武大臣如何欢欣鼓舞的事情和盘托出。
福公公则赶紧给两人一人沏了一杯香茶,然后乐呵呵退到一旁。
就在两人开心地聊着天的时候,李元吉、萧虎与前来轮换的袍泽完成了换岗,然后一起开心地往宫外走。
路上萧虎一把抱住李元吉的肩膀:“欸,忘记给你说了,我爹说祭祀大典结束并不代表咱们就彻底安全了,在幕后真凶没有揪出来前,在真相大白之前,我们最好不要张扬,继续保持低调。”
李元吉轻轻一笑:“萧伯伯这是特意嘱咐你的吧,我没什么可张扬的,你嘛,就不好说了。”
听了这话,萧虎当即气呼呼地骂起来:“奶奶的,小爷好心提醒你,你却出言讥讽小爷,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嘴上虽然在骂,然而心里却疑惑地嘀咕起来,“邪了,这小子说的话怎么跟我爹的一模一样,难道我平时真的有些张扬了?”
等父皇讲完,公主立即开口祝贺:“恭喜父皇,贺喜父皇,祭祀大典顺利进行,王公大臣倍受鼓舞,自此之后必将与父皇同心同德、同心协力,我大楚也必将更加辉煌,万世永昌。”说完端起茶杯送到父皇身前。
陛下当即开怀大笑起来,笑完后才接过茶碗,顺带在公主的鼻头上轻轻一点:“这偌大的皇宫,也就你最懂朕的心。”
见父皇如此高兴,公主自然也很开心,不过她可没忘记来这里的目的,于是立即乘势开口问:“父皇,他的事调查的怎么样了?”
陛下听了一愣,赶紧问:“谁!?”
听这话,福公公突然笑出了声,好在收的及时,没有引起两人的注意。然后忍不住暗暗一叹:看来啊,大戏里说的都是真的,爱情的确能让人失去理智,这不,眼前不就有一个现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