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王建和韩建没那么容易死,两人的武力当真了得,站在尸墙上死战不退。
“陈玄烈听令,率本部攻贼军左翼,不破贼军,提头来见!”张自勉嘴中说的严厉,但眼神中多了一重勉励之色。
“属下领命!”陈玄烈收起看热闹的心思,率本部士卒向左翼杀去。
贼军精锐大部分集中在右翼,抵挡王建去了。
从装备和气势上看,左翼明显士气低沉,又被骑兵袭扰了一阵。
能不能击破贼军,就看陈玄烈这一击了。
张自勉拿自己当心腹用,陈玄烈心知肚明。
每次到了关键时候,陈玄烈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李师泰,“李都将何在!”
“在……”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调教,李师泰似乎完全认命了,也不咒骂,也不挣扎,一脸习以为常的神色。
“率一百甲士为前锋,不破贼军,提头来见。”
“领命。”
李师泰完全适应了自己的角色,陌刀往肩上一扛,大手向后一招,百余本部汇聚身边。
当然,陈玄烈也没真把他当牲口用,这么好用的上司,天底下打着灯笼都难找,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损失太大了。
遂令魏弘夫在左,张勍在右,华洪率三百骑兵与自己一起在中军等待时机。
“杀!”李师泰一马当先,身边甲士跟他一样,不是陌刀就是长柯斧,勇猛无畏,抡起兵器就朝贼军猛劈猛砍。
贼军没想到李师泰百把人如此生猛,一时措手不及,被突入阵中。
这个时候陌刀与长柯斧的优势进一步得到发挥。
抡起来就砍翻一片。
原本一个小缺口被逐渐扩大。
另一面的张勍也是奋力向前,撕开一个缺口,悍勇不输于李师泰。
不过魏弘夫有些差劲,似乎碰到硬茬了,竟然被贼军压制住,怎么都冲不破贼阵,他这一路失利,让其他两路人马压力倍增。
贼军凭借兵力优势,聚成一团,围攻李师泰和张勍二部。
陈玄烈皱起眉头,魏弘夫战力不应该这么差,但不知为什么,这段时日一直很低靡。
当然,魏弘夫本来就不是自己的嫡系,有自己的心思也属正常,关键时候,还是自己人顶用。
陈玄烈对张琼反而另眼相看起来。
这人性格直率,没那么多的心思。
魏弘夫攻势受挫,有些打乱了陈玄烈的部署。
眼看李师泰和张勍就要被淹没在贼军浪潮之中,陈玄烈不敢再犹豫,提起长槊,朝身边士卒吼道:“此战有死无生,杀!”
这么多次同生共死,陈玄烈已经将李师泰当成了自己人,不容有失。
三百骑兵竖起长槊,小跑加速,朝着贼军冲杀过去。
在陈玄烈遇到的所有势力当中,王仙芝是最弱的一支。
如今出征大半年时间,士卒思归,这一战很可能就是最后一战。
也就是说,自己要在这一战中积累足够的军功,至少要弄个十将,或者都将最好。
成为都将,才算真正踏入唐末大舞台,有了原始资本。
所以陈玄烈不能不玩命!
好在身边不是宗族就是同乡,这么多次大战下来,已经生死与共。
周围士卒人人奋不顾身。
父亲陈奉先与田克荣冲在最前,叔父陈奉礼护在身边,随时挡开刺来的长矛。
不知不觉间,陈玄烈已经成了陈田两家的顶梁柱,肩负着它们崛起的使命。
其他周庠、田师侃、仇孝本、王劲锋也是人人用命。
骑兵在前,步卒在后,一起死命向前冲杀。
只感觉周围刀矛汇聚成一道道巨浪,朝着自己一次次的拍下,但都被身边的袍泽化解。
“开!”前方陈奉先暴喝一声,连人带马撞了过去,手中横刀一同麾下,砍翻两名贼军。
但他身上也中了一矛。
幸亏身边有田克荣护应,才没被贼军合力绞杀。
其他草贼杀红了眼,一個草贼将领的喝令下,直接以血肉之躯撞击冲来的战马,爆出一团团血雾。
草贼当场毙命,但骑兵不是战马被撞死,就是骑兵刺穿。
竟然遏制住了骑兵的冲锋。
这场大战的残酷超乎预料,宋威绝了他们投降之念,人人不计生死。
以往草贼从不死战,大多数时候,如果官军战意坚决,他们就会退走。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每个人都被逼上了绝路。
陈玄烈亲眼见到一个妇人提着刀如野兽一般扑了上来,脚被斩断,爬上来,双手抱住一名士卒,用牙齿咬。
一个十岁上下的孩子,拖着比他还长的矛挡在狂奔的战马前……
强烈的仇恨充斥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曾几何时,这些人也是大唐的百姓。
陈玄烈挺起长槊,驱除心中所有杂念,刺死一名草贼头目,但战马也被斩断了前蹄,整个人摔了下来。
有盔甲防护,倒也没受什么伤,索性弃了长槊,拔出横刀,与草贼厮杀在一起。
华洪率骑兵继续冲击,田师侃、陈奉礼率步卒护着陈玄烈。
鲜血如雨水一般泼下,马尸和人尸堆成了一座小丘,草贼如潮水一般疯狂涌上来,一浪接着一浪仿佛永远杀不完。
“不要乱,集结成阵!”陈玄烈嘶吼着。
混战下去,只会让己方一口一口被对方蚕食。
王仙芝席卷荆南后,裹挟了数万青壮,兵力扩充至十几万人,哪怕五个人换一个人,忠武军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损失。
陈孝安举起了旌旗。
寒风阵阵,上面偌大的“唐”字在这个血淋淋的战场显得无比讽刺,陈玄烈自忖不是个好人,但此时此刻,心中也生出些迷惘。
好在忠武老卒们经验丰富,一个个靠向旌旗,组成了简单阵列。
李师泰、张勍两部也汇集过来。
二人已经杀成了血人。
陈玄烈站在尸堆上,居高临下望着下面的草贼,身后响起了进击的战鼓声,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张自勉在催战。
“胜负在此一举,不胜则死,想回乡见到你们的家人,就勇往直前!”
棋盘上过河的卒子,没有退路。
“杀!”父亲陈奉先和田克荣一马当先,从尸堆上冲了下去。
几乎所有忠武老卒都双眼血红起来。
草贼想要活命,士卒们也想活着回去见到父母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