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起我是谁了？看来，这嗓子……没白割啊。”
    苏云清纤细的脖颈处，隐约可见一道细白的疤痕。
    黑气诡异地挑起嘴角，语气明显染上了一股兴奋，握着着染血的长剑，站起了身，一脚踩在少女的头上，目光在四周环视。
    “让我猜猜看，能接下我一剑，是有东西进入了你体内吧？”黑气笑得颤抖，抖落剑身上的血珠。
    “是妖吗？灵域之中，还藏着妖呢？”
    脚下的苏云清剧烈颤抖着，伸手抓住它的脚腕。
    黑衣人瞳孔一缩，一脚踹开苏云清：“滚开，下贱的东西！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苏云清被踹飞，身体若断线纸鸢一般砸在地面，又咳出一大口血，脸色惨白。
    鹿羲梧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那看不清容貌的高大身影一步步朝她走来。
    “让我猜猜看……你躲在哪呢？哦呀哦呀，好像找到了呢。”
    阴冷的兽眼扫过混乱的室内，乌剑发着兴奋的翁鸣。乌剑嗅到了妖血的气味，震颤着冒着黑光，直直射向鹿羲梧所在的地方。
    鹿羲梧魂魄被黑气拘着，只能恶狠狠地看向来人。
    黑气得意得睨下眼角，看着空无一人的地面，只有黑气盘旋：“可惜唉，我看不见你。那只好，送你们一起上路了。”
    乌剑高高扬起。
    极其污秽的黑气凝在剑尖，吸取着室内一摊一摊洇开的血迹，化为剑中的力量。
    好邪的剑！
    鹿羲梧似认命般抬眼，忽见一道残影骤然从门口袭进。
    伴随而来的还有氤着青色灵气的剑芒，数十道霎那间一同向黑气斩去。黑气躲避不及，被剑芒生生钉住了手腕，扣在地面。
    黑气凄厉尖叫，被狠狠踩住了脖子。
    鹿羲梧视线有些模糊，但依稀可见是伶述尘赠给她的记妖。
    记妖碧翠的剑身浸透了血液，多出一分森冷的杀气。
    “……伶述尘？”
    鹿羲梧脑袋发晕，迷迷糊糊地喊出来人的名字。
    银发少年朝鹿羲梧那处望了一下，冰冷的目光近乎残忍的落在黑气身上，唇畔抿起清冷的弧度：“离她远点，碍事的脏东西。”
    黑气颤抖着，抬手握住少年的脚腕，黑血从口中大股大股冒出，呼吸急促又困难。
    伶述尘来的急，先前青衫之上的血迹还未风干。白皙如雪的脸侧染上一抹鲜血，妖冶诡异。
    似乎是在另外一个战场火速赶来。
    此时银发少年垂眸凝着他，轻飘飘的，就似在看一具尸体。
    “你……你是？”
    黑气骤然一僵，十分恐怖地望向银发少年发间的狐尾和身后涌动着的雪色长尾。
    碧剑上的血液一滴滴落在他眉心，浸入眼中，生疼。属于死亡的气息，在一步步压迫向他。
    伶述尘淡淡弯唇，湛蓝的眼眸闪烁着阴光：“嗯？你认得本尊？不过……”
    “见过本尊真身的，都死了哦。”
    银发少年脚下用力，听见咔嚓一声，脆弱的颈骨寸寸断裂。黑气瞳孔猛缩，嘴中的呓语被鲜血洗涤。
    “救……救我！！”
    伶述尘冷下脸，侧身躲过身后猛烈劈来的一剑，黑气在地面炸开。
    银发少年甩袖遮挡，青芒划动，迅速斩开雾气，地上空无一人。
    黑气消失不见，只有一摊冒着邪气的黑血。
    伶述尘停了剑，眉宇间的戾气尚未散去，几步走向鹿羲梧魂魄所在之地。
    鹿羲梧不省人事，魂魄淡得犹如一滴水。
    见少年蹲在她面前，她仰起头嘿嘿一笑：“你来啦？来得真及时……”
    话未说完，伶述尘直接伸手抓起魂魄，往外走去。
    “唉唉轻点呀……你从何处而来呀？为何身上有血？”
    鹿羲梧浑身正疼，此时憋着嘴嘀咕，丝毫没有怀疑为何伶述尘能直接抓起她的魂魄。
    伶述尘声音有些哑，在她耳畔传来：“处理了一些杂鱼。”
    鹿羲梧不太听得明白，歪着头去看他。
    伶述尘冷着脸走出门，脸颊一侧的血迹顺着下巴落下，落在衣襟处。
    “这是……”
    门外的景象让鹿羲梧脸色有些发白，不忍心地别过了头。
    先前镇守此处的重兵全部惨死，被悄无声息地割断了喉咙，喉管露出，一股一股往外喷着血液。
    鹿羲梧瞧了一眼，在一堆尚有余温的尸体中看到了先前那位格外警惕地女子。
    女子眼中残留着不可置信和对生的渴望，手捂着脖子，指缝里溢出血色，在绝望中失去了呼吸。
    远处霞衣凰女垂眸静默。
    翎羽在大片赤红的霞光中垂下，大片大片紫色桐花坠落，衣袂翩飞之处，晶莹泪滴在红霞中破碎成渣。
    凰死桐花落。
    凤泣灵抬手捡起落下的桐花，小心翼翼捧在手掌心。紫花在女子掌心化为荧光，点点消散。
    凰女有些无措地垂下手。
    伶述尘走至凤泣灵身边，杀戾的气息收敛了几分。
    “……节哀。”伶述尘薄唇轻启，对上了凤泣灵通红的眼睛。
    霞光太亮，鹿羲梧看不清凰女的神色。
    只嗅到空中隔着五步之遥，不断传来的悲伤的气味。黏黏地，像是糊了一层细密的水珠，攀附在眼角，似乎是泪。
    昔日的爱哭的凰女，面对这一大片惨状，也只是沉默着将坠落的桐花捡起，亲眼看着他们消散。
    凤泣灵眼睫颤抖了一下，嘴唇合动着，没有发出声，转身隐入霞光中：“多谢仙尊，前去涅盘池吧。”
    伶述尘带着鹿羲梧的魂魄跟了上去。
    鹿羲梧看见大量重兵涌进阁楼顶上，稍微放松了一些。
    那东西大概是被伶述尘重伤了，一时半会不敢出来兴风作浪了。
    纵然是魂魄状态，抗下那一刀手腕还是震地发麻。
    伶述尘与凤泣灵几人再次来到秘境之中，灼热的温度透过纤细的皮肤，一层层蔓延进骨子里。
    鹿羲梧往尽头望去，看见了自己的肉身泡在一池翻腾烈火中，胸口垂着的凤目散发着一闪一闪的光芒。
    大概是，要淬体了。
    走在前面的凤泣灵停在池边，看向伶述尘：“仙尊大人，已经妥当了。”
    伶述尘点点头。
    凤泣灵走出秘境，走至门口之时，她顿了顿：“无论如何，我都会守住入口的。”
    银发少年静默不语，青衫上的血迹绽开。
    鹿羲梧看见了自己的身体，锁骨处的黑色印记正被灼烧着，冒着丝丝缕缕的黑气。
    在那一池看似滚烫的水中，她根本没去感觉到任何烫的温度。抬眼向伶述尘望去，发现伶述尘也正垂眸看着自己。
    “去吧，本尊护你周全。”
    伶述尘松开禁锢着她的手，眉间的光印逸散出灵气。湛蓝的眸子凝望向魂魄状态的鹿羲梧，千丝万缕，紧紧缠绕。
    鹿羲梧有些紧张。
    在火热的赤水面前，她侧头去偷看一边的银发少年。
    少年目光锁在她身上，令她安心了几分。水面倒映出的影子，只有伶述尘一人。
    她在水中看不见自己，只看见持剑孤立的少年，静默地守在池边。
    “那我去了。”
    鹿羲梧双眼一闭，仰面朝赤水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