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雾见此，心下一喜，更是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伶述尘转身安慰兮雾，冷漠的羽睫中少见地透露着柔情。
    还有对她不可置否的怒气和失望。
    鹿羲梧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有点讽刺。
    不管多久，几百年，还是几千年伶述尘都不可能再变回初见时灵动的少年了。
    如今他只是天界里庇护苍生的仙尊。
    神战那一剑穿心，她早该明白的。
    鹿羲梧扶起箬柳，转身想走。
    “站住。”
    鹿羲梧充耳不闻。
    “不要让本尊说第二遍。”
    鹿羲梧身子一愣，强大的威压压地她动弹不得。
    伶述尘怎么敢？！
    鹿羲梧艰难地扭头看伶述尘，伶述尘眼里冷若寒雪，目光更是如同冰仞。
    “初至留仙，便勾结弟子，出手伤人，恶兽顽劣，冥顽不改。”
    “不是我，是她自己伤了自己。”
    鹿羲梧冷静地解释，看着伶述尘眼眸里的情绪慢慢被失望所取代。
    “本尊说过，不喜撒谎之人。”
    兮雾柔弱地靠在伶述尘身边，泪水连连，看向鹿羲梧的目光，带着胆怯。
    “述尘哥哥，不怪他，是我没解释清楚。”
    鹿羲梧眯了眯眼，走上前，猝不及防伸手扇了兮雾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让在场之人都为之一愣。
    “看清楚了，这巴掌才是我打的。”
    “羲儿！你怎么变得如此无理取闹！”伶述尘压下了声音，伸手攥住鹿羲梧的手腕。
    力道之大，以至于鹿羲梧听到了一声脆响。
    剩下几人慌乱跪下，赶紧开口求饶：“仙尊大人！您误会了！”
    “闭嘴，本尊管教本尊的灵兽，还无需外人插嘴。”
    鹿羲梧尝试挣扎了一下，发现根本没有力气。
    况纪渊在伶述尘的眼神示意下，带着箬柳几人退了回去。在场只剩兮雾与他两人。
    鹿羲梧沉默地看着对面两人，不打算开口说话。
    “给兮雾道歉，此时便不再追究。”
    伶述尘松了语气，盯着鹿羲梧的眸子。
    “我不，我没犯错，为何要要道歉？”
    伶述尘闻言，死死地盯着她，似乎要将她面容灼烧出一个洞来。
    鹿羲梧不习惯这样的目光，冷着脸别过头。
    “本尊再说一遍，给兮雾道歉。”
    声音比上次更加饱含怒气，甚至带着强迫她的意味。这让鹿羲梧忍不住抬眸去看，伶述尘说着话时，到底是一个怎么样表情。
    “您觉得可能吗大人？”
    兮雾梨花带雨地依偎在伶述尘怀中，脸颊红肿，睫毛颤抖：“述尘哥哥，我真的没事。”
    伶述尘转而柔声安抚着兮雾。
    鹿羲梧觉得无趣，转身离开。
    “你若是走了一步，本尊保不准会对箬柳做出什么。”
    ……
    鹿羲梧一愣，在脑海里反复确认着她听到的那几个字。
    “回来，给兮雾跪下道歉！”
    “想不到仙尊大人一觉醒来竟然如此卑劣。”
    鹿羲梧看着伶述尘，似乎想从少年的眼里找出一丁点破绽。
    可惜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只有冷漠和怒气。
    “本尊再问一次，跪不跪？”
    鹿羲梧垂着眼眸，撩开衣摆，缓慢跪下。
    膝盖触及到翠玉地面，生生地疼，寒气直直往上冒。
    “对不起，兮雾仙子，我不该冒犯你。”
    鹿羲梧俯身磕头，垂落的眼睫里是如同玉碎般的情绪。
    兮雾冷笑一声，走上前钳起鹿羲梧的下巴。
    天妃语气有些控制不住地癫狂：“我是说述尘前些日子那般对我，原来是失忆了啊，现在他恢复记忆了…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涂着蔻丹的指甲划过白皙的皮肤，留下浅浅一道红痕。
    伶述尘冷眼看着地上的鹿羲梧。
    “兮雾什么时候原谅你，你就什么时候起来。”
    鹿羲梧沉默着垂着头，紧紧抓着衣衫。
    “若你逃跑了，那箬柳……”
    鹿羲梧心头一紧，表情有些松动：“大人，羲儿不会跑的。”
    伶述尘闻言，慢慢朝鹿羲梧俯下身，银发垂落在她眼前。
    “那你说，你是本尊的什么？”
    “羲儿是本尊的灵兽。”
    “嗯。跪着吧。”
    伶述尘最后再看了鹿羲梧一眼，转身离去。
    过了一会，留仙变天，忽然飘下了大雪。大雪飘扬，落在肩上有点冷。
    雪粒子湿透了衣衫，冰冷的
    弟子已散去，留仙的夜晚来了。
    灯火明起，又一盏盏灭去。
    纵然鹿羲梧缺了魂魄，感情不全，但还是无可避免地有点呼吸困难。
    冰天雪地，不知晓跪了多久。
    时间无声的流逝。
    鹿羲梧垂着眸，在这巨大的沉默中飞快地过完了与伶述尘初见到现在的点点滴滴。
    千言万语只凝成两个字——
    回家。
    回家，带箬柳回家。
    什么妖神呢。什么神位呢。
    她从来没有想要过。
    什么庇护天下，除尽邪祟，都是天道强加给她的。
    从未询问她愿不愿意。
    若是没有天道…
    雪地里少女垂着眸，妖力一股股地漫出，又被压下。
    ……
    九重天。
    灯影摇晃。
    “当真？那鹿羲梧真的与伶述尘反目了？”
    紫衣仙子的脸色因为激动而泛了病态的薄红，看着眼前来报的仙子。
    仙子颤颤巍巍：“是，小仙亲眼看见，仙尊大人为了天妃，将鹿羲梧罚跪在留仙。”
    “为了天妃？”
    “是…”小仙子有点不敢看流鸢仙子。
    流鸢仙子表情冷下来：“因为那个女人？…那我还是小看她了，行了，你下去吧。”
    小仙子下去后，流鸢卧在榻上闭目养神。
    殿外的风夹着雪粒子狠狠扑来，带着些狂风暴雨的滋味。
    寒气扑索扑索地一股股涌起。
    要变天了。
    有小仙子进来为流鸢仙子添了薄被，又恭敬退下。
    “仙子，您身子弱，莫染了风寒。”
    流鸢仙子垂眸，指尖捻起华贵的织物，眼底恨意昭彰。
    堂堂天族，连运功御寒都做不到。
    若不是天宴上被恶妖所伤，她流鸢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华贵织物在掌心被揉皱，一团无可安放的怒气将烛火吹地抖了抖。
    影子也跟着颤了颤。
    流鸢放下金丝薄被，唇畔勾起笑：“不知道仙子是否知晓，九重天向来不欢迎不请自来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