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层,都有每一层的江湖。
每个江湖都差不多,真正厉害的,是分层的那把抹刀,连刃都没开,但刚好能把每一层之间的界线划出来,还无法愈合。
才晚上十点,老周已经困了,脱了外衣,钻进被子。
被子好轻,这能暖和吗?感觉了一下,好像还可以。
左右翻了几次身,都不用担心掉下去了。
那冰箱里有什么,好像还没来得及仔细瞅瞅呢。
明天再看吧,现在衣服都脱了。
突然,手机震了起来,是孙国龙。
老周真的不想接,这家伙是个警察,大半夜的,一个警察打电话给你,能有啥好事儿吗?总不能是有人抢了一百串羊肉串,他把赃物送给我了不成?
诶?羊肉串,这个,想吃这个,啥时能安排一顿呀。
孙国龙没打算放弃,电话还在震,老周只能把羊肉串先放一放。
“喂,孙警……官……”老周接起电话,就是一个嘴替的哈欠。
“周老师,晚上好呀,有件事儿,得麻烦你一下。”孙国龙倒是直奔主题,没被哈欠击中。
老周没办法,只能强打精神,“跟我还这么客气?您都请我去洗浴中心了,有啥事儿,开口就好。”这是暗讽,他孙国龙在洗浴中心,把老周当成免费的分析小组用,聊到半夜都不让人睡觉,现在这么晚又打电话来求帮忙,这都什么事儿呀。
“行了,周老师,咱也不扯了,真有事儿。”
“那还快说,我眼皮都睁不开了。”
“昨天你不是让我偷偷查那些起重机厂的人吗,我们两个小组都在动这个事儿,然后碰到个钉子。”
“钉子?还有你们警察拔不动的钉子?”
“这人吧,有点能量,我这儿比较棘手。”
老周一听,好像孙国龙真的遇到了什么大事儿。“孙警官,要是你都搞不定,难不成我还能帮得上忙?”
“对,人家点名,要见你周老师。”
“啥玩意,孙警官,没开玩笑?”
“这都啥时候了,我可没心思开玩笑。”
“不是,孙警官,听你的意思,是这个案子,你们查不下去了,遇到个有能量的家伙,然后这个家伙说,要见我?”
“对。”
“见了之后呢?就能继续查了?”
“见了你之后,如果他能守信的话,就会扫除目前的一些障碍。”
“成,你要是真的不是在拿我寻开心的话,这事儿没问题。”
“周老师,太感谢了,这帮了我们大忙。”
“这都算不上帮忙,看我一眼,又不会瞅化喽,这有啥的。那就这样,时间地点你看着安排吧,我真困了。”
“那个……周老师,不用安排,就是现在。”
这下,老周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孙警官,不骗你,我衣服都脱了……”
“周老师,那您快穿上吧,我们就快到你小区门外了。三台车。”
老周激灵了一下,一手拿着电话,一手开始从地上捡起裤子。
“不对,孙警官,你咋知道我住在哪?我好像没和你说过吧?”
“我当然不知道你住哪了,我们的车跟在人家后面在开,是人家带路的。但我现在看到你住的小区的名字了,叫星和城,对吧?”
老周彻底懵了。谁知道我住在这里?冯家,赵北桥,就没了呀,不对,还有对门林教授一家,那这位大仙是谁?和冯家有什么关系吗?
不像呀,如果是冯家,不会连个招呼都不打,半夜闯过来呀,再说,有什么事不能白天说,非要连夜赶过来。
冯家还没有到与自己翻脸的时候吧。当然很可能会有翻脸的那一天,但肯定不是现在呀,现在是我跟冯家的蜜月期呀,各项经贸合作刚刚开始呀。
我去,不会是,不会是李奇松吧。这世界上要是还有谁最有可能嗅到自己的味道,那就只有李奇松了。
如果真是他,他来干嘛来了?干掉我?带着警察干掉我?哈哈,老周此时还能把自己给逗咳嗽了,真是不一样的脑回路。
“周老师?您没事儿吧?”
“没,没事儿。”
“那我们一会就直接来找你了,可以吧?”
“好。”老周机械地挂了电话,老周很想说不可以,但面对的选手都太强了,也太横了,好像自己一个都惹不起。
衣服穿好了,还是那件凤来湘的工装。老周突然想起,这好像不太对劲,又把工装给脱下来,塞到衣柜里,把外套找了出来,披在身上。
在家里穿这么厚的外套,好像很别扭,但老周也没有办法。
他们没有门禁卡,能上得来吗?
一想到他们就要上来了,老周又开始紧张起来,是福是祸?谁能告诉我?
老周,咱是有系统的人呀,咱问问意识共振不就行了。
老周开始抓紧最后的一点时间,满屋子乱瞅,一眼两眼三眼,连沙发背后也没放过,不过,什么共振也没发生,鼻子倒是酸了一下,是被沙发给撞的。
老周突然想到了张晓月的那条空白共振信息,对,试试张晓月,老周打开手机,看到微信里安静的三个名字,赵北桥,孙国龙,张晓月。
反复瞅了几遍,也没有任何的异样。
竟然什么提示信息都没有?好吧,这就是一次普通的见面,老周,不用紧张,坐下喝杯水,没有水,矿泉水在冰箱,水是冰的,冰箱我还没有仔细看过,本来想明天再看的,因为衣服都脱了,可现在衣服都穿好了,那么我要不要现在去打开冰箱……
门铃响了,拜托了冰箱。
“周老师,是我,孙国龙。”孙国龙的声音,估计上下五层都能听得到。
老周突然很想重新躺到床上去,盖上被子,把手机关机,这样就不会接到孙国龙的电话了。
“周老师?”孙国龙还在叫门。
老周闭着眼睛,拉开了门。
一阵好闻的味道扑到老周的脸上,这味道,怎么这么好闻,像是刚刚从长梦中醒来,又像是刚刚掐下一朵荷花。
香味撬动了老周的眼皮。
有些发福,男生女相,年轻时应该很帅气。
意料之中地站着一个人,意料之中的长相,意料之中的一句台词,“怎么,周老师都不请我们进去吗?”
老周轻薄的身体,被这一句更加轻柔的话,给鼓得后退四五步,双手张开,好像是在向来人介绍这房子有多大。
老周像是一个氢气球,在房子里一蹦一窜地,幸亏有孙国龙扯着线,不然就直接顶到天花板了。
来人向门外轻咳了一声,外面好像瞬时安静下来。
来人又对门外说了一句,“你也进来吧。”
老周被孙国龙带到沙发坐下,茶几旁边多了两把椅子,来人也坐在了沙发上。
来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取出一张纸板,老周知道,那是他的名片。
老周已经丧失了听觉,他只能看到来人的嘴动了动,然后双手把名片递到了老周的眼前。
那名片上的第一个字,也是意料之中的一个字,是个草书。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