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墨家工程队
    颜聚的个人能力应该是没问题的，但这并不代表杨崇就一定要将其招入麾下，忠诚与能力的问题，向来都是用人最重要的两个标准，忠诚甚至比能力更为重要。
    所以当颜聚前来投效之时，杨崇首先考虑的就是颜聚想要自己这里得到什么，而自己这里又有什么是颜聚想要得到的。
    这一点是必须搞清楚的。
    “我曾听过你的大名，无论是在齐国还是在赵国，你都可以得到更多的机会，而在我这里，你最多不过是一地县令，一营校尉而已，我能给伱的不多。”杨崇直言道。
    在他面前的人是一个年过四十的中年人，对于这个时代来说，他此时的这个年龄已经不小了，相应的，也就是说他的人生留给他的机会已经不多了，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应该更加珍惜自己为数不多的机会才是。
    只是，颜聚又在东阿城看到了怎样的机会？以至于让他放弃了邯郸，却来到了东阿。
    “现在大人能够给我的是不多，但未来却不一定，我若去赵国，或许会混上高位，但对于赵国来说，我终究是一个外人，对于我的亲人来说，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在家乡混不下去，不得不投奔他国的失败者而已，但在东阿却不一样，东阿相对于邯郸或是临淄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但未来却不一样，在这里，有着希望。”面对杨崇的质问，颜聚选择了坦诚。
    “什么希望？”杨崇追问道，他从颜聚的言辞间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来。
    “让我衣锦还乡的希望。”颜聚直言道。
    衣锦还乡？颜聚所说的乡是什么地方？自然是齐国，这也是说颜聚知晓杨崇真正的目标是齐国，但颜聚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时至今日，杨崇并未直接与齐国对上，在齐国，知晓杨崇身份的人并不多，齐国王室或许因为农家的原因知晓杨崇的身份，但杨崇当时的力量实在太弱，弱到齐王建都懒得理会杨崇，总而言之，杨崇对齐国的图谋，知晓的人并不多，颜聚又是从何得知？“在颜聚这么名字之后，还有着什么身份？”杨崇问道，他当然无惧颜聚知晓自己的身份与谋划，但无惧却并不都代表杨崇就容许有人将自己的底细告诉了颜聚，这是一种背叛。
    炎帝六部的人，并非尽数可信。
    “我算是炎帝六部兵主部的后人，不知我这么说，可能让主上满意吗？”颜聚回道，当对杨崇的称呼已经从方才的‘大人’变成了‘少主’。
    兵主部？杨崇稍显意外。
    兵主部是什么，杨崇当然知晓。
    炎帝六部以兵主、历师、药王、谷神等为号划分，只有部，而没有堂，所谓部，就是部落的意思，是一种基于远古时期的部落组织形成，组织松散，并不像现在的农机六堂这般，有着严密的组织体系与不可逾越的上下级制度。
    这也是炎帝六部被农家所取代的重要原因，毕竟，相对于在部落中当一个首领，还要受到部众的制约，还是当堂主来的束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掌控他人命运的过程中满足个人的欲望，这才是人生之中最爽的事情。
    兵主部作为炎帝六部之一，部众多修炼兵家之术，当然，兵主部已经存在时，还未有兵家的概念，所以更准确的兵主部所修炼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攻伐之术，这种攻伐之术可以是人与人之间的争斗，也可以是族群与族群之间的战争。
    “当年我在齐国召集部众之时，你并未出现。”杨崇道，颜聚作为炎帝六部传人，当年杨崇召集部众之时，颜聚并未出现，现在却出现了，其中的动机不得不让杨崇多想。
    “那时的我并不了解主上，自然也就不曾想过投奔之事，主上也知道，炎帝六部在农家的打击之下，早已经是苟延残喘，农家或许可以允许炎帝六部的后人还活着，但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带着炎帝六部的旗号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之上。”颜聚侃侃而谈，一点也不见羞愧之色。
    纯粹的忠诚只有心思简单的人才能够做到，他颜聚不是那种笨蛋，他是聪明人，他能够看到许多别人不能看到的东西，所以面对炎帝六部的召集，当年的他选择了观望，这不是忠诚不忠诚的问题，纯粹是出于理智的考量。
    一方已经没落数百年的势力，又能有什么号召力呢？虽然有，但着实不多。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主上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力量，兴复齐国已经不再是天方夜谭，而是真的能够实现的伟业的希望，是这个希望让我出现在这里的。”颜聚继续道，一点也没有因为的骑墙行为而有什么惭愧的情绪。
    当杨崇还很弱小之时，他对杨崇的号召视而不见，当杨崇有了足够的力量之时，他又上赶着来了。
    这是一种十分令人不齿的行为，但颜聚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你说的不错，理由也很充分，但这样的理由不是我喜欢的。”杨崇道，他能够理解颜聚当时的选择，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要接受。
    “主上志在天下，想来不会在意我的这点小心思。”面对杨崇的质疑，颜聚依旧是一副坦然之色。
    “这个理由并不充分。“杨崇打量着颜聚，这个在史书上只留下了只言片语的人并没有那么简单，而现在杨崇也想要看看从他这里到底能够说出什么来。
    对于颜聚这种行为，杨崇当然不喜欢，但也仅仅只是不喜欢而已，他现在是在招揽人才为己所用，又不是在找女朋友，这个人他是否喜欢并不重要，只要有用就可以了。
    而现在，杨崇就在考量颜聚到底是否能用、够用。
    “儒家的荀子曾经说过，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主上既有大海之志，自然不会在意我这支小流是否有着什么心思，主上在意的只是我这条小流能够提供多少水而已。”颜聚回道。这确实是一个聪明人，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已经表达了许多信心，既表现了自己的坦然，又在一定程度上恭维了杨崇，可谓是不卑不亢。
    “如此看来我还真的没有拒绝你的理由了，要不然岂不是说我没有什么容人之量了。”杨崇笑了，颜聚这样的聪明人确实不可多得，至于忠诚的问题，杨崇并不在意。
    只有无能的人才会想着得到属下的绝对忠诚，只有无能的人才需要从他人的绝对忠诚中找到所谓的安全感，但杨崇却不需要。
    颜聚是不是忠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杨崇有着太多的手段让颜聚生不出背反的心思。
    在这个世界，忠诚本就是极为难得的东西，以利相合才是维系人与人彼此间关系的纽带。
    “主上的心胸足以装下齐国，又岂会容不下一个颜聚，毕竟，在齐国，像我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主上若是对我弃之不用，岂不是要放弃大半个齐国吗？”颜聚笑道，他知道自己赌对了，他对杨崇的分析并没有错。
    当炎帝六部的旗号再次在齐国出现时，他并没有相应号召，但他也没有视而不见，而是一直在观察，观察着炎帝六部的人朝着饶安聚集，观察着杨崇突然出任济北郡郡守，观察着济北郡以纸张交好主子百家，在大海之滨大兴土木，建设出神秘的盐田，又以美酒打通了从饶安到赵国、燕国、魏国的商路，甚至将其远销草原之上。
    但真正让颜聚下定决心相投的却是杨崇在邺城大胜秦军这件事情，通过这件事情，已经足够证明杨崇的练兵能力、作战能力了。
    杨崇能够以济北郡一郡之力，在短短的一年时间中编练出一支强军，更能在兵力弱势的情况下大胜秦军精锐，这样的能力值得颜聚投效在这个属于战国时代，战争虽然不能解决所有的事情，但战争却可以解决九成九的问题。
    杨崇以济北郡一军之力就能够战胜秦军，现在他已经拥有了济北郡、东阿、安阳、邺城诸地三十余城，下辖人口七十万，可拥兵十万，这份实力足以图谋齐国。
    颜聚相信，此时的杨崇已经有了吞下齐国的能力，而不是像之前那般，只有吞下齐国的雄心，并未有拿下齐国的力量。
    更重要的是，颜聚也相信杨崇需要他这样的人。
    未来，当杨崇攻入齐国之时，有着太多他这样的人，杨崇如是连他都容不下，未来面对齐国那些曾经忠于齐王建的人，杨崇能怎么办？到时杨崇是希望那些人迅速投降于他，还是希望那些人顽抗到底？那些人若是投降，那就不是忠臣，对于这种不忠诚的人，杨崇难道都不用吗？若那些人都是忠臣，那杨崇若是打过去，面对的就是无休止的抵抗，这恐怕更不是杨崇想要面对的。
    “我喜欢聪明人，希望你的聪明不仅仅只是这种揣摩人心的小聪明，而是能够落在实处的真智慧，安阳营的兵员已经召集完毕，那里还缺一个主教官，你先去那里吧，若是你能将这一营的兵马训练好，待安阳营成军之日，你就是这一营的校尉了。”杨崇道。
    “主上放心，我绝不会让主上失望的，对于练兵之法，我也算是颇有心得。”颜聚回道。
    杨崇对他的安排不算差，但也算不得好，不过颜聚也不失望，这只是一个开始，他相信以自己的能力，在未来必定能够在杨崇的麾下，甚至是齐国取得自己想要的地位。
    在颜聚投入到自己的事业之时，一队身着黑白衣的人也出现在东阿城。
    这些人来自遥远的淮泗之地，那里曾经属于宋国，现在则分属魏国与楚国，在两国交界的地方，有着莽莽群山和浩浩水系，数百年前，曾有一位享誉天下的大宗师在那里建造了一座城池，一座只存在于他理想中的城池。
    那座城池名为墨家机关城，七国间最神秘的一座城池，一座号称永不陷落的城池。
    “东阿城，我幼年之时曾来过这里，这座城池还是齐国的西都，这么多年过去，还真是物是人非了，这个世界变的太快了。”人群之中的一个矮胖老者道，他的年龄差不过已经超过五十岁了，须发已经半白，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一个老年人了。
    “当年的齐国可是不可一世，一点也不弱于现在的秦国，可惜，终究只是灿烂于一时，三代之兴，不顶一代之丧。”另外一人也是感慨道，他的身材颇为修长，虽然也是一大把年龄了，但腰杆依旧挺直，不算健硕的身体中依旧有着旺盛的生命力。
    齐国经过威王、宣王的努力，挫败魏国的霸业，正面对抗秦国，当时是何等的兴盛，但至闵王之时，却在骄傲中走向膨胀，在膨胀中走向了自爆，以至于有了现在那个闭关死守的齐国。
    “正所谓的打天下容易，守天下艰难，差不多就是这样的道理。”在两人的感慨中，一对男女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面对突然出现的这对男女，那身材较高的老者却是一怔，下意识地抚住了腰间的长剑，那个女人也就罢了，固然漂亮，但也仅仅只是漂亮而已，但那个青年给他的感觉却很不一样，在那青年的身上，他感觉到一种内敛的剑意，那种剑意极为混乱，但在混乱之中，似乎有着一股更加玄妙的剑意，虽然微弱，却不可小觑，竟然只是在无意间就能引起他腰间之剑的共鸣。
    这是一个剑道上的顶尖高手，甚至是不弱于巨子那样的高手。
    “阁下可是这座城池的主人？”老者开口问道。
    “在下杨崇，见过墨家徐大师、班大师，以及诸位师兄。”杨崇拱手道。
    这些身着黑白衣的人正是墨家弟子，是杨崇通过儒家的关系才联系上的墨家中人。
    矮胖的那个是墨家机关术的集大成者墨班，也称班大师，瘦高的那个则姓徐，名徐父子，有着剑之尊者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