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在接下来，杨崇陆陆续续册封了文武之臣，至于家事，自然不需要拿到现在这种场合中。
当这场典礼进入尾声之时，在并不算太远的东方，秦国上卿顿若已经进入了临淄城，并在大撒金币的情况下被请进了相国后胜的府邸。
“顿若先生不在秦国好好做自己的上卿，怎么有心情跑来我们齐国了？难道是秦王政给你的俸禄不够吗？”身材胖乎乎的后胜笑着迎上顿若，对顿若，他并不算熟悉，但对顿若的钱他感到十分亲切。
后胜，齐国的一个碌碌无为的相国，若非他的姐姐是那位摄政齐国数十年之久的君太后，他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成为齐国的相国，因为他实在是没什么才能，莫说是一国之相，就是一个县令也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在这个大争之世，一个平庸的相国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是灾难的，但后胜却是一个例外，因为他这样的庸人是齐国这特殊的几十年所酝酿的产物。
从某种程度上说，后胜与齐国现在的国家精神如出一辙，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够与上到齐王建，下到齐国的文武众臣相得益彰，十几年来稳坐齐国的相国之位，在他国在战争中如履薄冰的时候，他们却偏安一隅，醉生梦死。
“相国莫非不知道？”顿若看着丝毫不见紧张之色的后胜，也是有些意外，东阿城那边那么大的动静，难道在后胜这里就没有得到一点消息吗？还是说后胜的心机太深，使得他看不出端倪来？
相对于后者，顿若更愿意相信是第一个原因，因为他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后胜这个依靠姐姐的裙带关系才有了此时地位的胖子能够有着什么非凡的才能。
“知道什么？”后胜迷茫道，临淄的事情他都知道，但秦国的事情他就知道的不多了，毕竟在齐国闭境自守之后，秦国距离齐国无论是从地理上还是从心理上来说，都太遥远了。
“齐国吕氏之后杨崇已经在东阿城在六国使臣的见证下，正式加冕为王了。”顿若也是无语道。
“什么王？”后胜这时还没能反应过来。
“齐王。”若非是出于职业的修养，顿若此时都要忍不住翻白眼了。
“那怎么能，这个世界上怎么能有两个齐王。”后胜大惊失色道，此时他才算是反应过来了。
天无二日，国无二王，这个道理在这个世界上通行的，世间只有一个齐国，怎么能有两个齐王呢？“但现在已经有两个齐王了，而且杨崇还要成为唯一的齐王。”顿若加重了语气道。
他来临淄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促成齐国对东阿的战争，虽说按照常理，在杨崇称王的情况下，齐王建不可能忍下来，但齐王建本就是不能用常理揣测的人，所以他来了，他要将可能发生的事情变成必然。
“他要进攻齐国不成？”后胜关注问题的角度似乎有些清奇。
到底是后胜不正常，还是齐国果然不正常，此事的顿若又再次被刷新了认知。
“现在相国考虑的不应该是大王的心思吗？如今杨崇公然称王，这是置大王和相国于何地？”已经极度无语的顿若只能对后胜提醒道，他怕后胜反应不过来。
作为修纵横术的人，知晓人心，在能言善辩中通晓利害，让目标不自觉地跟着自己的思路走，最终陷入到自己的节奏，进而被自己说服，这是顿若十分擅长的，在过去这么多年中，他无数次用这样的手段说服各种各样的人，上至王，下至市井之徒，但无论是面对什么样的人，都没有让顿若像是今天这般无语过。
“这杨崇实在是太过分了，他称王就称王了吧，竟然还想着进攻我们？我们齐国才享受了几年的太平日子啊！”后生悲愤道。
义愤填膺的样子让顿若甚至都忍不住心生错觉。
“不行，我这就去禀报大王。”后胜道。
“不知相国准备如何向大王进言？”顿若试探着问道。
“自然是恳请大王出兵，灭了杨崇，将所谓的吕氏之后彻底成为历史的尘埃。”后胜不假思索道。
“自当如此。”顿若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不对，六国之王共推杨崇为齐王，在这个过程中也有秦王吧？”就在顿若以为自己就要成功之时，后胜却是突然间想到了一件自己方才忽视，但却足以要命的事情。
六国之王共推杨崇为齐国，在这背后是不是他们之间与杨崇达成了什么交易？若是齐国对东阿出兵，一旦六国也出兵干预？
想到这里，后胜就觉得遍体生寒，作为当年经过过五国伐齐之乱的人，后胜对诸国联军这个词有着本能的畏惧。
当年的齐国是何等的强大，拥兵六十万，人口多达八九百万，单以国家财富和人口而言，隐约中更在秦国之上。
但就是那般一个强大的齐国，在五国联军的进攻中，却是迅速崩塌，齐国七十二座重镇连失七十个，即使是当年的齐闵王，也就是齐王建的祖父齐闵王也落得个身死的下场，而且死状之残，死亡过程之痛苦，在史书上也是可以排上号的。
“自然有秦王。”见到后胜的反应，顿若不仅没有被有可能被拒绝的慌张，反而露出了笑容，这才是他所熟悉的节奏啊，后胜的反应虽然慢了一点，但终归还是有了本该有的反应，这样一来，他准备许久的话术算是有了真正的用武之地。
“秦王既然已经支持了杨崇，先生又来临淄做什么？”后胜羞恼道。
“自然是希望大王能够出兵，灭了杨崇。”顿若道。
“先生等等，秦王帮杨崇成为了齐王，这会儿又要灭了杨崇？这前后的态度未免变化太大了。”顿若的思绪乱了，这复杂的人心啊！
“我家大王之所以帮杨崇，是因为当年他欠杨崇一个大人情，这才不得不帮杨崇，至于我家大王想要灭掉杨崇以及其麾下的力量，则是因为近几年来秦国的主要目标是赵国，而杨崇已经是能够影响到秦国与赵国战争走向的人了。”顿若解释道。
“所以，秦王这是准备要借刀杀人了？”后胜这次反应的速度倒是很快。
“不是借刀杀人，是齐国需要灭掉杨崇这个伪王。”顿若道。“这还不是一个意思。”后胜翻了一个白眼，一大把年龄了还是尽显纨绔本色。
“还请相国向大王说明其中的利害。”顿若道。
“可以，不过我家大王可不好说服啊。”后胜前半句还在答应，后半句却是已经换了言辞。
“只要相国能够促成此事，一切好好，一切好说。”顿若笑眯眯地从袖袋中掏出了一张纸堆到了后胜的面前。
虽说顿若这次是坑杨崇而来，但作为读书人，他还是要感谢杨崇的，可以说，天下间任何一个读书人都要感谢杨崇，纸张的发明可是让天下的读书人大受其益，仅此一项，在未来的史书中，无论杨崇是成功还是失败，都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在后世，世人甚至会忘记杨崇的武功，只记得他的纸。
后胜只是轻飘飘的一瞟，对上面书写的东西就已是了然于心，胖乎乎的脸上绽放出了明快的笑意。
“顿若先生这就见外了，你也是为了帮助我们齐国而来，我怎能收你的礼了。”后胜笑着推脱道，但手却是已经接过了礼单，而且抓的紧紧的，一点放手的意思也没有。
对此顿若只是陪以微笑，但心中却多有鄙视，不过他也不会表现出什么来，若是世人都是君子，他的纵横术就要少了许多用武之地了。
正是因为世间有太多像后胜这样的人，才能够让纵横家在这个时代大放异彩，人心若无破绽，所谓纵横就没有纵横的余地了。
接受了礼物的后胜美滋滋地赶到了王宫，他不仅是齐国的相国，更是齐王建的舅舅，因此出入王宫十分方便，在进入王宫后不久，他就见到了一身酒气的齐王建。
“舅舅此次前来是？”齐王建睁着醉眼，略显迷糊地问道。
“大王，吕氏之后，借赵国之地，六国之名，已经在东阿称王了。”深知齐王建的后胜回道。
“什么王？”齐王建愕然道，他的反应与之前后胜的反应大差不差。
“齐王。”
“嘶！”齐王建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件事情似乎有些严重啊，不过……
不过似乎也没什么关系，杨崇即使称王了又能如何，凭借东阿的那点力量还敢进攻齐国不成。
“那就让他自己玩吧。”齐王建心念一动，就恢复了醉态。
“大王，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秦国那边想要让我们出兵对付杨崇。”收钱就办事的后胜继续道。
“不对劲啊，寡人方才不是听说是六王共推杨崇为王的，现在怎么秦王政又要我们进攻杨崇了？”齐王建疑惑道。
“大王，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据我所知……”后胜又将方才顿若给他说的话向齐王建说了一遍。
“这秦王政的心思也太可怕了吧？”听完后胜的讲述，齐王建不由再次倒吸了一口冷气，世间还能有这般阴险的人不成?“我们还是少与秦国打交道的为好。“稍作思索后，齐王建这般说道，他觉得秦王政实在太黑了，与其打交道说不得要像杨崇这般被坑的死死的，他还是继续呆在这王宫之中，接着奏乐，接着舞得了。
“大王，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啊，我听人说，秦王政曾说过这样的一句话，有杨崇在赵国，秦国想要拿下赵国难比登天，为了改变这种现状，秦国必须将杨崇的精力转移到赵国之外的地方。”后胜学着顿若教给他的话。
“什么地方？”齐王建也生出了紧张之色，他喜好享受，最怕变故。
“齐国，我甚至听说秦王政曾对左右的心腹说过，若是齐国不主动出兵灭了杨崇，秦国就要帮杨崇出兵攻打齐国，只有如此，秦国才能让杨崇不助赵国。”后胜道。
“什么？”齐王建大惊失色，在挣扎片刻后，就是悲愤地说道：“没有这么欺负人的，秦王政要夺赵国，要谋划杨崇，自己去做就是了，为什么要将寡人和齐国算计在其中，是他让杨崇成为齐王的，现在又让寡人去灭了杨崇，世间有这么行事的人吗？“
此时的齐王建十分郁闷，为什么？为什么？他都已经不再像自己的祖先那般一心争霸了，现在的他只想着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大王，您的意思呢？”后胜试探着问道，他觉得不如出兵得了，即使没有秦王政的干预，他们也有着足够出兵的理由，毕竟从常理上来说，世间也不能有两个齐王啊！
“出兵吧，秦王政的算计虽然恶心，但我们也的确需要出兵，世间不能有两个齐王。”齐王建稍作沉吟，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内因外力之下，他根本就没有更多选择的机会，关键是无论是杨崇，还是秦王政，都已是将他逼到了绝路。
“大王，临淄的兵马恐怕不够。”后胜提醒道。
“那就招兵，我齐国这么多年不曾与他国大战，天下人是不是已经忘记了我齐国也是堂堂大国，不是什么人都能窥觑的。”齐王建此时已经是意气风发，他虽然怂，但也有着自己的骄傲，毕竟是生而为王的人，他的怂只是在秦王政这样的人面前才怂，在其他人面前，他依旧是王，高高在上的王。
这个时代传递消息的速度还没那么快，即使是秦王政也摆脱不了这样的限制，因此发生在东阿与临淄的事情，远在咸阳的秦王政还没有收到消息。
但是以秦王政的见识和直觉，他却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切皆在他的计划之中。
“只是不知道寡人给你送的礼物你还满意吗？杨少师，不对，现在该是齐王了。”秦王政淡淡一笑。
明年针对赵国的攻势可以筹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