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蓁还在问话的时候，大长公主情绪缓和了一些，让几个婆子进去，吩咐把宜阳郡主的尸体带回去。
    陆知勉一看，这哪成啊！
    这案子本来就疑点重重，线索又少，“殿下，恕臣无法从命，宜阳郡主的尸体要等本案告破之后，才能带回去。”
    大长公主又惊又怒，见陆知勉还敢忤逆她，扬手就是一巴掌，不防，杨蓁眼疾手快，抬手拦住了。
    “你们胆敢忤逆，本宫看你们是活腻了。”
    杨蓁松开手，微微后退一步，拱手躬身说道：“殿下，你的心情，我们能理解，除了你之外，我们比任何人都想勘破此案，早日缉拿真凶。
    你也看到了，宜阳郡主身上有很多伤，我们到现在为止，只是进行了初步的尸检，无法判定死因是什么。
    殿下把尸体带回去，后续如果有内伤浮现出来，而我们却不知道这个情况，有可能阻碍我们抓到真凶。
    殿下，尸体是不会撒谎的，恳请你三思！”
    杨蓁话落，陆知勉也上前一步，“请殿下三思！”
    大长公主并没有被两人说动，依旧执意要带宜阳郡主的尸体回去，“如果你们大理寺没有受害人的尸体，就破不了案，那不如辞官还乡吧！”
    说完，推开面前的杨蓁，带着人，大步离去。
    陆知勉追了上去，还被随行的护卫推倒在地。
    杨蓁上前将人扶起来，“没事吧？”
    陆知勉捂着腰，摆摆手，“没事，我进宫一趟。”
    “大长公主这么着急把人带回去，不让咱们尸检，实在是有些反常。”
    陆知勉：“难不成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我去找李乘云，去大长公主府悄悄看看。”
    陆知勉：“那你们去，我进宫。”
    “对了，刚忘记说了，我们在谢平江家里发现了一把染血的锤子，可能是凶器。
    郑氏说，谢平江自她生产后，夫妻二人就分房了，谢平江一直住在药堂，但是我去看过，药堂那间屋子，连谢平江贴身的衣物都没有，可见不是常居之所。
    我怀疑谢平江还有另外的住处，如果衙差查不到，我们应该去见见孟老夫人了。”
    陆知勉：“有没有可能是郑氏作案？丈夫行为不端，妻子杀夫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郑氏腿脚不便，我今日看她抱孩子都有些费劲，估计做不了分尸，抛尸这种活，除非还有帮凶。”
    陆知勉看看天色，整理了一下衣服，“我得赶紧进宫了，回来我们再细说。”
    ……
    杨蓁找了李乘云，让他去盯着大长公主府，自己抽空去给父母买了不少衣物。
    夕阳西下，杨蓁去大长公主府换李乘云休息，可人刚到，就听见府中传来打斗声。
    好家伙，李乘云竟然与府中的守卫打了起来。
    杨蓁也来不及想其他，飞身而入，站到李乘云身边，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李乘云侧头看了一眼旁边书生，“他们要杀了这人，说是给宜阳郡主殉葬，听他们的对话，宜阳郡主好像是去找这个书生才遇害的。”
    不等杨蓁说话，大长公主朝杨蓁走了过来，厉声说道：“你叫杨蓁是吧？一个弃妇，不绞了头发去当姑子，反而去当什么仵作，简直悖逆了天地之道。如今，还敢擅闯本宫的府邸，狂妄至极，来人，将他二人拿下，本宫要进宫面圣。”
    杨蓁和李乘云对视一眼，面圣？这好啊！
    他们生怕这事闹不到皇帝跟前呢！
    索性，他们也不反抗了，任由大长公主的人，把他们绑到皇宫。
    陆知勉等了大半天，正跟皇上哭诉办案不容易，冷不丁听见内侍来报，说是杨蓁和李乘云擅闯大长公主府，还被擒来了。
    皇帝扫了一眼陆知勉，说道：“把人带进来吧！”
    ……
    御书房大门缓缓打开，一道华丽的身影走进来：“皇上，你要为本宫做主啊！”
    皇上拦住了要行礼的几人，“行了，别拘礼了，都说说怎么回事？”
    大长公主往地上一跪，就开始控诉大理寺，不让她带走女儿的尸身，一个小小的北大营将军和仵作竟然擅闯府邸。
    皇帝看向李乘云，“李将军，你去大长公主府中做什么？”
    李乘云正想说话，被杨蓁接过去了，“皇上，是臣拜托李将军帮忙，去盯着大长公主府，原因有二。
    其一，宜阳郡主被害，凶手手段残忍，大长公主执意要带回郡主尸身，不让大理寺尸检，略显着急，臣担心其中有内情。
    其二，宜阳郡主身为皇室中人，出行仆人随从不少，宜阳郡主被害，尸首被弃置于闹市之中，可能和身边伺候的人脱不了干系，所以臣就请李乘云将军帮忙盯着大长公主府。”
    大长公主见杨蓁这番义正词严，当即不悦，“皇上，一个小小仵作，盯梢和擅闯公主府邸，实乃狂悖，恳请皇上治罪。”
    皇上合上奏章，扔到御案上，没搭理大长公主，“那你二人擅闯大长公主府，还跟人打了起来，又是为何？”
    李乘云抢先一步说道：“臣盯梢的时候，大长公主抓了一个书生到府中，说是要杀了给宜阳郡主陪葬，臣虽然不是大理寺的人，也知晓这书生定然与案件有关系，这可不能让人灭口了，就出手了。”
    皇帝视线落在大长公主身上，“姑姑，李将军所言可属实？宜阳遇害，你着急找出真凶能理解，杀一个书生又是为何？”
    大长公主一听这话，顿时泪如决堤，久久不开口。
    皇上等了一会儿，神色不愉，“姑姑，你要是觉得宜阳被谁杀不重要，朕这就让大理寺甭查这个案子了。”
    “皇上，宜阳命苦啊！她和那书生互生情愫，她被害那日，就是去见这书生的，如果不是因为他，我的宜阳就不会死，他该给本宫孩儿陪葬。”
    早就听说，宜阳喜欢穷书生，没想到竟然还是真的，“姑姑，要是都像你这般行事，还要律法做什么？让大理寺的仵作去验尸，尽快找到真凶，朕允许你手刃仇敌。”
    “不，皇上，不能验尸啊！”
    皇帝：“为何不能验尸？”
    大长公主心里十分后悔今日进宫，本以为皇上会向着自己，给李乘云治罪，可眼下看来，却不是这样的。
    “姑姑，到底为何？朕看起来时间很多吗？”
    听着皇上冰冷的声音，大长公主咽了咽口水，“皇上，宜阳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她已经死了，还被人验尸，我这当娘的实在是心疼啊！”
    “找不出真凶，姑姑就不心疼了？大理寺仵作也是女子，姑姑的担心多余了。今日天色已晚，杨蓁，你们明日上大长公主府中尸检，尽快破案。”
    杨蓁和陆知勉对视一眼，当即给皇上磕一个，“臣，遵旨！”
    “不过，你两擅闯大长公主府，虽情有可原，但实不妥当，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
    几人离开皇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杨蓁，你说真的，罚俸的银子，你三倍给我？”李乘云简直不敢相信，还有这种好事。
    “当然，我说话算话的。”
    陆知勉摇摇头，推了一下李乘云，“收敛一点，你还是不是别人口中的冷面阎王了？”
    “什么冷面阎王，那都是旁人胡说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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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杨蓁早早就让人去城门口等着家人到来。
    她则是三两口吃了早餐，和陆知勉去了大长公主府。
    “两位随我来便是。”
    杨蓁和陆知勉有些奇怪，照着大长公主昨天护犊子的模样，今日验尸，定然要出现才是。
    可现在，竟然只让几个婆子过来。
    两人不知道的是，昨天晚上大长公主回来，才知道宜阳郡主下阴伤痕密布，当场就晕了过去。
    “杨仵作，还请你动作轻一些，郡主生前最爱美了。”
    杨蓁：“我明白，今日只确定郡主的致死原因是什么。”
    ……
    约莫一个时辰后，杨蓁将死者内脏归位，仔细缝合，背着箱子出来。
    “杨仵作，验得怎么样？”
    杨蓁：“郡主是窒息死亡，未有中毒痕迹，我们会尽快找到凶手的。”
    婆子见杨蓁识趣，微微颔首，“老奴送二位出府。”
    离开大长公主府，陆知勉便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你和那婆子神神秘秘的。”
    “宜阳郡主怀孕了，不足三月，大长公主应该也知道此事，才阻拦我们尸检的。”
    陆知勉满脸震惊，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怀孕？难不成是那书生的？”
    “那就要好好回去审审裴书呈了。”
    说完，杨蓁看看日头，把箱子递给陆知勉，“我爹娘应该到了，我先告假半天，明日一早再过来。”
    “行，你赶紧去了，我先回去审人。”
    ……
    大都城门口，杨蓁等了一会儿，才见杨家的马车缓缓走来。
    秦香秀掀开帘子，焦心重重地看着大都厚重的城门，车轮滚滚，杨蓁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泪水又瞬间模糊了视线。
    “爹娘，我看到阿姐了！”
    杨清来还算沉得住气，把手绢递给妻子，“别担心，看蓁蓁的样子，不像吃亏了。”
    车停下后，秦香秀根本顾不上什么斯文不斯文的，慌忙就跳了下来，抓着杨蓁的手。
    方才心里的千言万语，好像都融进眼泪里。
    “娘，我没事！”
    一句‘我没事’让秦香秀彻底绑不住，一把将杨蓁拉进怀中，“娘的心肝，你受苦了啊！”
    杨清来和儿子在一旁也跟着抹泪，孟家简直是欺人太甚。
    “娘，我可一点没吃亏，再说，我早就不想伺候孟家那母女俩了。”
    秦香秀只当这是闺女在安慰她，“这和离哪有不吃亏的？”
    “娘，真的没有吃亏，我们先回去说吧！”
    ……
    晚饭是秦香秀做的，杨蓁这几天忙着办案，都是随便对付几口，眼下是真的饿了。
    “蓁蓁，你这房子，不是买的吧？”杨清来敏锐，一下就发现了这房子前面就是军营，一般来说，这地段的房子都是不卖的。
    “我认识北大营的将军，这房子是租给我的，和离的时候，我坑了孟家不少钱，还有我的嫁妆，我怕贼惦记，就来这住了，我一些嫁妆，还藏在北大营呢。”
    杨清来和秦香秀：？
    一家人吃过饭，杨蓁交代了坑孟家的过程，才斟酌着说道：“爹，娘，有件事，我要和你们说。”
    一听杨蓁这个语气，夫妻俩十分同步地放下茶盏，心瞬间提了上来，“什么事？”
    “我现在在大理寺当仵作。”
    ‘砰砰’，两声茶盏落地的声音。
    “你说什么？”
    对上杨清来的眼神，杨蓁心虚地摸摸鼻子，“我说，我在大理寺当仵作，是皇上安排的。”
    整个屋子，顿时安静了下来。
    秦香秀不是迂腐的人，她做生意这么多年，深知女子从来不比男子差，只是不知道丈夫是什么意思！
    过了很久，杨清来才清清嗓子说道：“你怎么想去当仵作了？”
    “孟泽安大小是个将军，短短两三年，积累了不少军功，我坑了孟家银子，难免不被报复，大理寺仵作虽不是多高的官职，那我也是在过了皇上眼的，孟家要对付我，也得掂量一下。
    再有就是，我觉得仵作挺有意思的，以前爹逼着我背的东西，现在能帮到人，我也很开心，我不想过困在内宅，争风吃醋，伺候公婆的日子。”
    杨清来听了闺女这番话，心就像是被什么重重撞击了一下。
    孩子不仅懂事了，还长脑子！
    杨韬看着父亲凝重的神色，出声道：“爹，阿姐说得有道理，你看那孟泽安不就在阿姐回恩水的路上，让土匪截杀吗？还好，打小外公就找了师父教我们功夫，才没让他得逞。”
    “爹没有不同意，你有天分，确实不应该浪费。”
    杨蓁松了一口气，“我也觉得我有天分。”
    “对了，爹，当年孟泽宇的案子，你还有印象吗？昨天宜阳郡主被杀，我检查完尸体后，感觉跟孟泽宇当年杀人的手法有点像！”
    杨清来：“那也只是像，孟泽宇都被斩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