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下来到的两位妇人，抱着罐子喝完热水，杨蓁才问她们是哪里人士，遭遇了什么。
    可当两人说出这段时间的遭遇，杨蓁瞬间就明白了方才那纸条的意思是什么了。
    这两人，就是当年给苏夫人接生医女。
    “大人，我们当时也是奉皇后之命行事，我们没有杀人，只是给苏夫人服用了一些红花、三七之类的药，是苏大人动手杀了她。”
    翠喜说完，墨竹也跟着说道：“对，是苏大人杀了她，苏夫人当时用完药之后，已经有出血症状了，可她似乎察觉到有人要害她，突然拼了命一般，想要把孩子生下来。
    苏大人本就不想要那个孩子，就抱着苏夫人的脑袋，一下一下地往木枕上砸，然后，她就死了。”
    杨蓁是见过苏尚书几面的，要这两人没有说谎，那得多狠的心肠。
    “你们说的这些，可有证据佐证？”
    翠喜颤颤巍巍从手上取下一个手镯，“这是当年苏大人的赏赐给我们财物中的一件。”
    杨蓁把玩着鎏金的镯子，单凭一个镯子，可定不了苏尚书的罪。
    ……
    晨曦初微，杨蓁一行回到大理寺。
    杨蓁，陆知勉和简桐三人把现有的证据，汇总到一起。
    “现在有几个疑问，苏明珍在龙泉湖失踪后，是有人引我们查苏夫人被害一案，可她是如何众目睽睽消失，然后出现十里之外的龙泉观的？
    苏明珍说菩萨托梦之前，她并未去过老宅，可她衣服上明明有老宅枯井上的青苔。
    还有那些黑衣人，翠喜和墨竹说，她二人在渝州生活的好好的，是被这些黑衣人抓到大都，然后严刑拷打。
    让她们要把当年苏尚书杀妻一事，向大理寺交代清楚，似乎，我们的动向，背后之人都知道。”杨蓁说道。
    陆知勉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扣了扣，“有没有可能苏明珍所谓的梦境，其实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
    杨蓁：“我其实也有这种猜测，要不让苏子阳带他妹妹过来一趟，我们直接去苏家，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
    “那简大人去找苏将军一趟，我和杨蓁去龙泉观会会这个钧行。”陆知勉吩咐道。
    ……
    一行人抵达龙泉观时，一个挺拔的身影立刻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实在是，这大都甚少见长相这么出众的人。
    站在道观的空地上，严肃督促着观中弟子练功，阳光洒在他白色的道袍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清风徐来，衣袍翩翩，看起来如同谪仙一般。
    “两位大人，那位便是钧行大师兄。”带路的小道笑眯眯的说道。
    小道士说完，蹦蹦跳跳地走了过去，“大师兄，这两位大理寺的官爷找你有事。”
    钧行闻言，抬眸看了过来，精致如画的容颜，猝不及防闯进视野中。
    面庞犹如被精心雕琢过的玉石，每一个轮廓都恰到好处，既不过于刚硬，也不失柔和。那双眼睛犹如深邃的湖泊，仿佛能看穿世间一切的纷扰与虚幻。
    钧行缓步走来，身姿轻盈又不失稳重，道袍随着他的步伐轻轻飘动，如云似雾。
    “见过二位大人！”钧行作揖行礼，声音清冽如泉。
    杨蓁撞了一下陆知勉，他才回神，故作镇定的轻咳一声，“无需多礼，今日前来，是最近大理寺几桩案子都与道长有关系，还请移步。”
    寻常人听到自己牵扯进官司，神色多少都会有些变化，可这钧行道长面色如常，就像是深山中的古潭，不见任何波澜。
    一行人走到不远处的亭子里，陆知勉问道：“钧行道长，前日你在什么地方？”
    “前日上午在观中督促师弟练功，午时讲诵道法课，晚间打扫厢房，并未离开过。”
    杨蓁闻言，借故去方便，起身去观中溜达，顺道验证钧行说的话。
    经过练功场的时候，几个道长迎面朝杨蓁走来，杨蓁侧身让人，莫名觉得这几人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可再回头看几人背影的时候，又感觉好像没什么问题。
    杨蓁没过多纠结，去找人打听钧行这段时间的动向。
    这会儿日头升起来，来观中的人也多了起来，杨蓁观察了一下，来进香的小姑娘还挺多。
    “哎呀，你们都买到醉花颜的脂粉，就我没买到，本来还想着来见钧行道长，好好打扮一番呢。”
    “昨日不是让你出门了，你非要去苏家做什么？”
    “还不是我娘让我去的，明珍最近身体不适，总得去看看。”
    “好了好了，我多买了一份，今儿个回去就给你。”
    ……
    听到苏明珍的名字，杨蓁扭头看了眼几个说话的姑娘，确实娇俏好看。
    一连找了好几人打听，都说钧行自给大长公主做法事回来后，就一直待在观中，不曾离开。
    就连一些香客也说，钧行道长除了有法事，一般不下山，经常来都看得到他在殿中忙碌。
    杨振仔细询问了明修说的时间段，还真有不少人看见钧行到观中。
    那明修遇到道人是谁？
    ……
    陆知勉找过来的时候，钧行远远朝他们行礼，又转身去督促观中弟子练功。
    “怎么样？”陆知勉问道。
    “和观中的人打听过，前日钧行确实一整日都在观中，准确来说，是自从他从大长公主府回来后，就没离过龙泉观。”
    陆知勉扭头看了一眼钧行，“真是好完美的不在场证据！”
    “你还是怀疑他？”
    陆知勉点点头，“除非这钧行道长有分身术，不然怎么可能同一时间，出现在不同的两个地方？”
    “如果是双生子，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双生子？”陆知勉语气里都透着离奇。
    杨蓁：“我有个想法，让苏明珍和明修来见见钧行。”
    “有道理，我现在就回去安排。”
    ……
    次日，苏明珍在哥哥的陪同下，去龙泉观见了钧行一次。
    明修则是躲在暗中观察。
    让钧行解完字之后，苏明珍跟着哥哥来找杨蓁他们。
    “陆大人，杨姐姐，我十分肯定那天在龙泉寺跟我说话的人就是他，他身上有檀香的味道，我自小鼻子就灵敏，不会闻错的。”
    说完，苏明珍想到在龙泉寺做的那个梦，“之前菩萨告诉我，娘亲尸骨在枯井里的时候，我也闻到过这种檀香味。”
    “你说什么？”杨蓁语气有些急促，“你说你在梦里闻到过檀香味？”
    苏明珍点点头，“对，那个梦里，烟雾渺渺，菩萨端坐，有很好闻的檀香味，跟仙境里一样。”
    “人在梦境中是闻不到味道，梦境更多地涉及视觉、听觉和情感方面的体验，嗅觉在梦中不易被大脑模拟重构，因此即使在梦中出现与嗅觉相关的场景，人们也难以真切地感受到气味。”1
    杨蓁一番解释，虽然几人听得云里雾里的，但抓住了话里意思。
    “苏小姐能闻出两次味道是一样的，那说明梦境中，她确实闻到了味道。”
    陆知勉：“所以，苏小姐的梦境并不是梦境，而是实际发生的场景。”
    杨蓁点头，然后看看不远处的龙泉观，“两次味道一样，钧行身上也有同样的味道，那背后之人制造梦境的场所，或许就是在里面。”
    “可眼下，我们没有实质的证据，大理寺没法进去搜查，只能让人进去查探了一番了。”
    陆知勉刚说完，一个衙差押着明修走过来，“大人，这秃驴说，大前日遇见的道士不是明修。”
    陆知勉：“你详细说来！”
    “大人，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之前要是今日观中之人跟我说，我有杀身之祸，我多半会相信。就是两人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今日这个像是真道士，前日那个像是假道士，你懂我的意思吗？”
    林淑玉与许昌生通奸好几个月，周围邻舍愣是半点没发现，明修短短几日就摸清了二人通奸的规律，除了运气的成分，观察定然也是仔细的。
    那么，有两个钧行的可能性很大。
    ……
    回到大理寺，杨蓁和陆知勉相顾而坐。
    “苏尚书杀妻一事，真相基本已经清楚。背后的人想借我们的手，揭开这桩案子，苏尚书定然被严惩，难不成他们跟苏尚书有仇？”陆知勉自顾自的说道。
    杨蓁把小南村玉矿屠村案，孟家通奸、杀人两桩案子，以及这次苏尚书杀妻案，全部都罗列到纸上。
    许崇光，关海，张居知，陈朝盛，孟泽安和苏运良的名字圈画出来，问陆知勉：“你看看，这些人有什么联系吗？”
    陆知勉把纸转了个方向，仔细看了好几遍，“这看着没什么联系啊！”
    “陈朝盛是首富，有无数财宝，关海和孟泽安掌兵，苏尚书即将赴任山南，修筑防汛工事，有钱，有兵，修筑工事，你觉得背后的人想做什么？”
    ‘谋反’两个字在陆知勉嘴边，眼睛瞪得像铜铃，“这，这可能吗？”
    杨蓁在纸上写上北辰的名字，继续说道：“操纵陈朝盛等人做事的是北辰，操纵孟泽宇杀人的，也是北辰，北辰和黑衣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且都和先太子有脱不开关系，你现在还觉得不可能吗？”
    “可是先太子已死，皇上也是明君，又战功赫赫，这些人就算争到了那个位置，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杨蓁倒是不这么认为，“陆大人，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陆知勉还想反驳，可纵观历史，又有多少皇权更迭是名正言顺的呢？
    “其实，我还有两点比较困扰，就是苏明珍是怎么在龙泉湖，众目睽睽之下，消失的呢？
    按照苏子阳的说法，苏家现在的夫人姜婉宁，是太后侄女。八年前，苏尚书对姜婉宁一见钟情，不惜杀妻。这个案子中，当今太后可以说得上是帮凶，但也变相掌握了苏尚书的把柄。
    先太子的人为何不用这个把柄，威胁苏尚书帮他们做事？反而要致他于死地呢？”
    陆知勉：“第一个问题，我也很疑惑，当天龙泉湖人很多，那么大一个人凭空消失，怎么都不可能。至于你说的第二个问题，会不会是先太子的人已经找了苏尚书，苏尚书不同意他们条件，才要毁了他。”
    除却杀妻这件事，苏尚书为官正直，也是为百姓做实事的好官，兴许不愿狼狈为奸！
    杨蓁翻出了苏明珍身边韩嬷嬷的口供，“我想再见见苏明珍身边的人，既然我们都觉得大庭广众下，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那就是有人在说谎了。”
    “我让人去苏家一趟，把孙明珍身边的人请来再问一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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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尚书府。
    阳光透过云层，斑驳地洒在苏府主院，姜婉宁牵着女儿在花园里扑蝴蝶。
    韩嬷嬷突然悄无声息出现在姜婉宁的面前，眼神决绝，手中锋利的匕首，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就在韩嬷嬷举刀冲向姜婉宁的瞬间，一名身手敏捷的护卫及时出现，踢在她手腕上，韩嬷嬷手中的刀应声落地，嬷嬷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与不甘。
    姜婉宁惊叫一声，护着女儿后退了好几步，“韩嬷嬷，你这是干什么呀？”
    “呸，你这个毒妇，要不是你勾引苏运良，我家小姐不会一尸两命，你罪该万死。”韩嬷嬷声音凄厉，说着就满口是血。
    好像一瞬间的功夫，韩嬷嬷就老了不少，把姜婉宁吓得不轻。
    “韩嬷嬷，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进门的时候，先夫人都走好几个月了。”
    韩嬷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又喷出一口血，“我家小姐还活着的时候，你就跟苏运良睡到一起了，你当真以为我家小姐不知道吗？
    我家小姐已经同意你进门了，可你还不甘心，非要正妻之位，撺掇苏运良杀妻杀子。
    姜婉宁，我用我性命、血肉，诅咒你，诅咒你和苏运良不得好死，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韩嬷嬷突然奋力挣脱护卫的束缚，夺回匕首，反转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见嬷嬷猛地刺入匕首，鲜血立刻染红了她的衣襟。
    “嬷嬷！”闻讯来的苏明珍惊呼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