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哈哈哈哈。”苦说发出一阵恐怖的笑声,就像破风箱,或是枯木相互摩擦般沙哑刺耳。
“真有意思。一个儿子,一个徒弟,对他们的父亲、师父刀剑相向。你们信誓旦旦讲求的忠义呢?”
“看来我还需要给你们再上最后一课!”
苦说扑向王座旁的高台,石台上供奉着一个透明的立方体,里面装了大半漆黑如墨的液体。苦说举起玻璃皿,仰头将黑水大口吞咽下去。
“咕噜……咕噜……咕噜……”
劫心头一沉,影流在苦说的命令下于艾欧尼亚各地逆转琨珑的装置来收集影之泪,其中大部分都用于武装新吸纳的手下,小部分则供奉给了影流的真正掌控者和兄弟会的大王苦说。这一坛影之泪乃是十数年来的积累,提纯数遍后的影之泪精华,蕴含着艾欧尼亚最污秽邪恶的魔法,里面的影之力哪怕相比劫当初使用的那一罐也浓郁数筹。
“慎,阻止他!”
然而已经迟了,玻璃皿脱手而出,磕在台阶上摔得粉碎,苦说的喉咙发出一阵叽叽咕咕的古怪声音,就好像喉头堵着一口浓痰,然后这声音很快消失,苦说痛苦的神情也迅速变为愉悦。
无边无际的黑色,既具备了气体的轻盈,又像是液体般在空中流动,从苦说的每一处毛孔、每一个细胞中涌出,撕碎了他身着的长袍,露出一副枯瘦的身躯,皮肤深深地凹陷下去,勾勒出骨架的形状。
这具身躯迅速由内而外镀上一层黑色,更多的黑气从苦说的肩胛骨处冒出,交织成四根如骨爪、如恶魔肉翅般的外附物,坠在背后,藉由此物,苦说缓缓飘浮起来。
他已经外貌大变,完全从人类变为一只影魔了。
苦说缓缓动作,欣赏自己的双手,陶醉在这副新的身躯以及它所带来的力量中:
“多么完美的躯体,多么强横的力量!
“劫,慎,你们真该加入我的,这力量能让你们蜕变!”
“力量来源于本性,而非外物!”
“哼,我的好徒弟,那你为何要使用这禁忌之术,为了守护艾欧尼亚?别傻了!力量就是力量,只有最纯粹的暴力,才能达成自己的目的。感谢你的计划,让我隐于幕后这么多年,终于明白了这一点!”
“既然你们执意与我为敌,那就都去死吧。”
苦说狂笑出声,顿时,狂猛的气机倾泻而出,充斥了整个大殿,强大的压力降临,让劫与慎都皮肤发紧,汗毛倒立,心头压抑不已。
两人对视一眼,坚定心意。
苦说已经入魔,必须阻止他,不然,他的野心只会把艾欧尼亚带向比诺克萨斯更加恐怖的毁灭中。
影之力在劫体表交织,迅速形成一副黑红相间的盔甲,作出战斗的姿态。慎猛地一掷钢刀,将它插到了石砖铺就的地面中,然后紧紧握住了魂刃。
被影之力重塑了身躯的苦说,非人,乃魔。魂刃才是对付他的利器。
慎身形一闪,身躯融入灵界中。而劫则身躯半化为影,在大殿中快速游走起来。
“由你来正面吸引我的注意力,而我的好儿子则隐藏在灵界中等待着我露出破绽?”苦说,或者说叫他影魔更合适,一眼就看出来他们的分工,“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计谋都只是上不得台面的鬼蜮伎俩罢了。”
影魔张开巨口,喷出一股泛着恶臭的黑水,如同高压水枪般朝着劫击去,劫迅速跳起避过,原来所立的位置在黑水一击之下,顿时土崩瓦解,被砸出一个大坑,土砾飞扬。
影魔一击落空,只是好整以暇地继续喷吐黑水,任由劫不断闪避,嘲弄的神情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劫在空中不断左躲右闪,借由大殿上树立的石柱躲闪腾挪,同时试探地甩出一枚枚手里剑,然而影魔身后长出的四只爪翼如同长了眼睛般,将每一枚手里剑打飞。
落空的黑水逐渐在大殿中汇聚,除了恶臭,劫还从地面的黑水中感受到了别的熟悉的东西,影之力。
劫立刻醒悟过来,急声道:“慎!必须阻止他!他想用黑水覆盖整座大殿,将这里都变成他的领域!”
影魔背后的空中立刻裂开一道口子,魂刃裹挟着灵界的光芒狠狠斩下,一道湛蓝的剑光倾泄而出。四只骨翼迎了上去,交叉抵抗,却被斩下一只骨爪,其余三只也均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失。
虽然影魔身上的黑气立刻朝着失去的骨翼部位涌去,不断蠕动,一只新的骨翼逐渐成型,但劫和慎却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劫欺身而上,趁着影魔被慎吸引来注意力,拳刃弹出,在他身前留下一道深深地伤口,打断了他喷吐黑水的行为。影魔吃痛,发出怒吼,两只长满尖刺的巨大手掌像拍蚊子一样拍向劫,劫却化作一团暗影,在一旁石柱的上方冒出。
“慎!他对于暗影魔法的掌握不够精深,不能化作影子躲避。看你的了!”
影魔身材高大,行动不便,对于灵活的慎和劫来说正是上好的活靶子。且影魔的躯体大部分由影之力塑造而成,拥有魂刃的慎正是这些趋于灵界的生物的克星。
劫不断游走吸引注意力的行为落在影魔眼里,就像是只上蹿下跳的猴子一般,影魔已然是极不耐烦了。但作为上一任的暮光之眼,阴险老辣的苦说没有着了劫的道,依然保持着战斗时的冷静。
大业将成,怎么能被这两个蝼蚁阻拦?影魔的头颅部位黑气向着左右两边退散,露出苦说的脸。
“你只重忠义,劫。不是爱情、亲情或友情,只是忠义。”
劫立刻铿锵有力地回应:“不忠不义者枉为人!”
“是啊,你要的是名分。对吧。苟弗?”
“我已经不叫那个名字了!”
“可苟弗就是你最初的名字,不是吗?”苦说冷笑,“谁给你取的?”
“我的父亲。”
“后来他离你而去了吧?我看他是觉得自己的儿子太没用。”
“病恹恹的小畜生,弱不禁风。我把你捡回来的时候你多大——四岁?”
“苟弗,贱民的名字正配上贫农的弃子。”
“不!”
“你只是给我儿子练功用的沙袋。你还真是竭尽全力。”
“还有,我给你赐名戒的时候……你居然哭了。”
慎迅速从灵界中冒出头来,斩下一剑,同时焦急大喝:“戒,不要听他的话!他想激怒你。”
苦说一只手掌控制黑气,凝聚成盾迎上剑气,两者相互抵消:“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劫也迅速意识到不对劲,是黑水对他的影响!地上的黑水不但散发着恶臭,还带着轻微的毒性,慎处于灵界中不被影响,他却不行,一直处于剧烈运动中,身体已经积累了不少的毒素。
“你是我的,一个有用的工具。”
“所以你利用了我,让我踏上不归之路!”
“因为我看到了你的本性!我让你释放了本性,你比我的亲儿子更像我!”
“你还记得你的母亲终于在修道院找到你的时候吗?她在台阶上痛哭流涕,喊你回家。可你却连见都不见,还任凭她被拖走!”
影魔继续着自己的攻心之举,手掌再度挥击而来,劫努力让自己不去听苦说的话,然而那些尖酸的话语就像自己在游动一般向着劫的脑海中钻。
劫咬咬牙,反倒化作一团影子朝着黑水中冲去。但行动到一半,大脑忽然一阵眩晕,毒素发作,打断了化影的过程。影魔一喜,毫不客气地拍击而下,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然而闪烁着迷人光环的魂刃急掷而至,出现在劫面前,撑开剑阵,挡下了拍击。有着慎的掩护,劫顺利钻入黑水中,借由这些污浊的影之力隐藏自身。
“真是精妙的配合。”影魔啧啧出声,“存在了那么多年的仇恨,你们并肩作战时仍然拥有这种让人羡慕的默契。”
“可惜,你还是中了计,我愚蠢的弟子,带领影流教派这么多年并没有让你愚钝的大脑长进多少。”影魔话锋一转,狂笑出声,“难道你以为我会塑造出一个对你有利的场地吗?”
“这些黑水里都遍布了我的触觉,你融入其中的行为就是自投罗网,羊入虎口!”
影魔的灵觉借助遍布地面的黑水蔓延出去,轻易就找出了藏匿其中的劫。化作暗影的劫躲藏在黑水中,本来如同一滴水融入大海,外人根本察觉不出,然而黑水转眼就被隐忍多时的影魔掌握,成为了躯体的延伸,劫这个异类立时无处可藏。
闻言,慎立刻大急,顾不得藏身压抑气息,从灵界中现出身形,魂刃被召回入手,短时间内发动了数次凌厉的斩击,影魔得意地哈哈大笑,任凭骨翼被慎斩得七零八落,也要先解决劫这个麻烦。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化作一团影子的劫顿时感到周围的黑水活了过来,化作牢笼从四面八方挤压着他,将他封锁在原地动弹不得。
陷入困境,劫却毫不惊慌,甚至嘴角一掀,露出一丝笑意。
被影魔锁定陷入困境,焉知这不是他的疑兵之计?须知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
劫闭上眼,同样散发出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