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俄洛伊三人是为了破败之王来到了暗影岛,约里克便起了这念头。
他想要驱逐诅咒,让福光岛重现,却始终不得其法。在面对周围近乎无穷无尽的死亡,他感到自己渺小而无力。但或许这些外来的旅者能够帮助他完成夙愿?
不管迷雾室女如何苦苦哀求,或是狞声威胁,约里克始终不为所动,在他的命令下,哪怕内心充满了抵触,迷雾室女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沿着约里克指出的方向,卢锡安三人再度朝着海力亚进发,卢锡安与俄洛伊走在前头,派克领着迷雾室女跟在后面。
那位掘墓人并没有选择与他们同行,而是继续独自一人。
对于约里克来说,卢锡安三人是他遇到过最强大的一批外来者,也是头一批拥有强烈意愿对付蚀魂夜的人,他遇见的其他外来者,要么是误入暗影岛的水手船员,要么是鼓足勇气想发一笔横财的赏金猎人,都弱小得可怜。
约里克真挚地祝愿卢锡安三人能够成功,这似乎是离解脱最近的一次,但约里克仍然不敢孤注一掷地赌上所有,与他们一同去面对那位破败之王。
他绝非贪恋现世,他早就该死了,与自己教团的那些兄弟姐妹一道死在蚀魂夜中滞留在现世的每一分每一秒,以及面对蚀魂夜时自己的无力,都让约里克痛苦,并且更加珍惜自己的存在。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自己没有死在那场灾变中,便有义务扭转这场灾难,或者至少要活到暗影岛重回福光的那一刻。
如果自己的死能够换来蚀魂夜的消散,那约里克无怨无悔,但若是自己的死毫无价值,暗影岛可能就永远不会迎来诅咒终结的那一天了。
所以,若是连托付了迷雾室女的卢锡安三人也无法成功,约里克也绝不会为了这素未谋面的三人将自己赔进去。为了暗影岛的希望,他要怀揣着自己仅剩的一点希望继续等待下去,等到下一批旅者到来,等到暗影岛的希望到来。
自从离开了约里克,迷雾室女便陷入了沉默,面对着卢锡安与俄洛伊的问询也少有回应。意识到这头怨灵的特殊,卢锡安最终没有将她解脱,只是内心仍然防备警惕,一路上严加看管。出乎他与俄洛伊的意料,迷雾室女意外地与派克很合得来,或许是因为相比于他们,派克更加接近所谓的死亡,所以受迷雾室女青睐。
越往前走,道路两旁的建筑残骸从零星逐渐增多,到最后成群成群的断壁残垣,这说明方向没有错,卢锡安他们与昔日福光岛的首都,海力亚,已经越来越近了。
他们甚至在残骸中发现了少量的家具碎片,还有千年前人们生活的痕迹。
比如一处保留还算完整的形似图书馆的建筑。
他们破开了魔法结界,进入了图书馆。
让他们失望的是,黑雾充满整个书库的内部,让书架上的书处于某种完好和腐朽之间的奇怪状态中。书的标题,符文简史奥术笔记等等,都已经毫无意义了。只用手轻轻一碰,整本书就坍塌成一堆空壳。这些书表面完整,但内部早就被掏空了。至于书库的其他区域,比如专门存放关于魔法结界、幻象屏障和诅咒防护的书籍,已经被洗劫一空了。
千年前人们生活所用的布帛、纸张、衣物,这些脆弱的物品在时间的冲刷不可避免地化作飞灰,哪怕有魔法的保护也不例外,让后来者很难从这片遗迹中挖掘出历史的真相。
但以坚硬石头为材质的庞大建筑、雕塑,或许能在岁月河流中坚持得久一些。
卢锡安不知道千年前的人们是否有这样的认识,他满怀希望地想要找出些福光岛的资料遗存,希望却常常落空,直到书库的一处角落里,几枚碎裂的瓦片吸引了他的注意。有人在那上面用利器深深地留下痕迹,历经千年的腐蚀风化也没有褪去痕迹。
卢锡安模模糊糊地竟然能够分辨出来字迹:
“……我的手艺一直都很好,很多人来找我修他们坏掉的东西。表、手枪、饰品……我什么都能修好。而当我看到妹妹浑身是血时,我恨自己没用。”
“这个我修不好。”
或许这些瓦片上的记载,称为某位福光岛人的遗书更为贴切。
卢锡安沉默地将这些瓦片放回原处,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片区域。
……
混入诺克萨斯的朝圣队伍后,伊默三人一直恪守本分,谨小慎微,避免与这群诺克萨斯人交流及冲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们一度落在队伍的最后,只是默默地跟随着这支三十多人的朝圣队伍前行。
阿狸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这三十多个诺克萨斯人虽然都来自都城,彼此也都是相识,但他们的关系实际并不好,甚至其中还有好几对势如水火的对头存在。
只是一旦队伍中唯一的女性,扎阿范家族的遗孀伊莉丝夫人在场,哪怕是泼天的仇恨,其余男士也不会表露出来,似乎一个个都在伊莉丝夫人面前注意自己的形象,不愿意自己失态。
就像……就像是艾欧尼亚北部冰原里有一种名叫寒花雀的鸟类,每到繁殖的季节,雄鸟都会为了争夺配偶大打出手。但它们不会像其他动物一样在雌性面前炫耀自己华丽的羽毛或是强健的体魄,反而是在雌鸟看不到的地方进行公平的“决斗”。败者灰溜溜地飞走,而胜者则雄赳赳气昂昂地等待着下一个挑战者的出现,直到雌鸟的周围再没有其它的雄鸟出现,自己成为唯一的选择……
对于情绪感知敏锐的阿狸甚至能清楚地察觉到这些诺克萨斯达官显贵优雅表现后隐藏的嫉妒和怒火,竟然还能奇迹般地因为伊莉丝夫人的存在保持和平,她都害怕这群人会不会自己像个火药桶一样气炸掉。
三十多只雄兽争夺一个配偶,僧多粥少啊……阿狸悄悄吐了吐舌头,只觉得人类真是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