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前方伊默与艾瑞莉娅并肩而行,举止亲密,相谈甚欢,阿狸不禁瘪了瘪嘴,一股战栗感从后颈一直传到尾巴尖。虽然伊默与艾瑞莉娅聊的便是他们此行去比尔吉沃特与暗影岛的经历,俄里翁以及其他兄弟会的成员也不时加入话题,旁人看着只觉正常,阿狸却怎么看怎么碍眼。
伊默这家伙,怎么去了哪里都这么受欢迎,他一开口,其他人就闭上嘴静静听着……特别是那个女人,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伊默,她的眼睛里都有光诶!
阿狸心中警铃大作,继而懊悔不已。
她真傻,真的……她单从伊默的记忆里窥视到,他在艾欧尼亚有两个走得很近的女子,却没有因此提高警惕,甚至还心怀侥幸跟着他一起回到了这里,现在不但有那个追兄数千里、居心叵测的妹妹提防着她,又冒出个围着伊默转的女人成了新的阻碍……
她就该像当初带着伊默来到比尔吉沃特一样,再次把他迷晕了悄咪咪地绑走,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生米煮成熟饭,先生个十窝八窝小狐狸崽子再说!
瓦斯塔亚的爱意,相比于人类要热烈真切、奔放露骨得多。
阿狸的心中所想全都写在脸上,一旁的阿卡丽看着她神色就像唱戏一样变来变去,最后竟然如饿狼见了食物一般眼睛隐隐放出绿光来,不禁心中发毛。
这妖狐狸又在发什么疯?阿卡丽暗骂一声,打定主意,说什么也不能给她和伊默单独待在一起的时机,不然像伊默那样,在朋友面前温和、甚至有些柔弱的性子,一定会被吃的连渣都不剩的……
夜晚,营地。
虽然在艾瑞莉娅及高层的约束下,兄弟会的作风堪称改头换面,但以往霸道行事在人民心中留下的凶恶印象却已根深蒂固,这不是短时间内能够扭转过来的。
艾瑞莉娅一直在积极地促进此事,消除不良影响,为避免兄弟会大规模进城引起恐慌,她的要求之一便是兄弟会的营地设立在城外。作为领袖,她也与其他人同吃同住,以身作则。
久别重逢之下,伊默没有拒绝艾瑞莉娅的盛情邀请,于是没有去城里的酒店投宿,当晚便留在兄弟会的城外营地过夜。
艾瑞莉娅也是有私心的,将伊默留在这里,正好有机会让她实现自己私下的一个小小目的。
……
尼菈的表情总是愉悦得令人惶恐,脸上一直带着欢喜的笑容,而且她的言谈举止也始终保持着一种不自然的亢奋,一天到晚都不变样。正是这种奇怪的表现,让大多数人都摸不透她的意图——唯一能摸透的只有她病态一般与巨物战斗的癖好。总之,跟这个女子的谈话,厄运小姐压根捉摸不透她心中所想。
“我来到这里后,常常听说你的名字,莎拉·福琼,我想或许你是最有可能回答我问题的人,请告诉我,是谁解除了破败之咒?”
尼菈愉悦地说,又走近了两步。她别致的步伐十分优雅,就像一条弓起身子的蛇,随时准备出击。
“原来如此。但抱歉我不能如你所愿。这里是我的庄园,还是不要反客为主的好,不如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找解除破败之咒的人的目的是什么?”
“因为……”尼菈的眼睛微微睁大,还不待她说完,厚实的木头桌面已经迎面飞来,在她视野中迅速放大。厄运小姐一脚踢翻身前的办公桌,横飞的木桌与如雪花般散落的纸张挡在二人之间,绝好地阻隔开视线。与此同时,厄运小姐手中一沉,放在桌下的双枪已然跃入掌心。
砰砰砰——
一阵枪林弹雨,狂轰滥炸。
厄运小姐才不会坐以待毙,她心满意足地享受着翻盘的快感,瞄准尼菈的胸腹一口气倾泻完所有的子弹。至少,她觉得是瞄准了。但子弹好像避开了尼菈……或许也可能是她避开了子弹。所有弹药就像是射进了茫茫大海,厄运小姐感到一阵说不清的不安。
尼菈笑容拉满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水样的鞭剑如同一阵幻影,将身前的木桌与纸张切割得支离破碎,有那么一瞬间,厄运小姐真真切切地看到一双蓝色的幻影之手浮现在尼菈周围……至于那些子弹,只有尼菈身后墙壁上发黑的弹孔证明了刚才枪击的发生。
“挺有意思的武器,”尼菈饶有兴趣地说,“我猜对上低级的对手肯定很管用。”
“那你算是什么级的?”厄运小姐摊了摊手。
厄运小姐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她不擅长单打独斗,也能正视自己与那些超凡强者的实力差距,所以在白港之战后,她没有逞强与伊默俄洛伊等人一起去暗影岛,破败之王不是普通人能够对付的,与其给别人拖后腿,不如留在比尔吉沃特做好自己的分工。而现在,她也认识到自己与尼菈的实力差距。
尼菈没有回答。她把武器收回到了那个球里,悄声背诵了一段文字。
“行吧,该死的……你这魔法还挺厉害。我佩服。”
尼菈又默念了另一段文字,悄声背诵的同时双手也在不断变换手势,脸庞露出诡笑,“多谢夸奖,莎拉·福琼。我为之付出了许多。”
厄运小姐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躲不过了,要么把话讲清楚,要么就被切成肉丁,“是我的一些朋友,已经回去艾欧尼亚了,剩下的就是城里娜迦卡波洛丝的祭司。怎么,你是想和他们切磋一下?”
“我更愿意挑战伟岸的巨兽,但如果有合适的时机,我也不会拒绝。”
尼菈答道。她的笑容柔和了许多。甚至可以说是带着友善。“我想找他们的真实原因是想要了解他们封印破败之王的经过。破败之王本身不是真正的威胁,重要的是破败之咒。
“不管是诞生,还是解除,破败恶咒都会对灵界产生影响,在这世界上滋生新的魔法……这个行为会让恶魔一族狂化。足以惊动它们的原始先祖。
“被遗忘许久的,十大恶主。永远都不可以让它们苏醒。”
她用指尖轻轻拍打身旁的球体,继续说,“但如果为时已晚,我该考虑的就是如何让它们再次沉睡。”
“恶魔,呵?”厄运小姐撇了撇嘴,“你不是恶魔吧?”
“不。”尼菈笑着说,“不全是。”
这位持戒的修行者又摆出一个手势,悄声默念一句。在她说话的时候,厄运小姐出神地望着她的幻光液态球体,几乎要被吸引进去。她嘴角不自主地扬起微笑,耳边回荡起尖锐又飘渺的笑声。那双金属纹样的手,几乎就像是在把这颗球……献给她。
“别凑太近。”尼菈提醒他,厄运小姐突然回过神来,“这头怪兽永远都吃不饱。”
会客厅的大门忽然爆发一声巨响,木屑纷飞,烟尘飞扬。厄运小姐被呆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一大群人带着各种武器一窝蜂地涌了进来。
打头的是雷文,举着那柄德玛西亚的赝品长剑,一边咳嗽着呼出爆炸的烟尘一边说:“我都是船长身边的老人了,早就说船长刚才的反应有些不对劲……”
却是庄园里的守卫在刚才的枪响过后终于意识到自家船长的处境,集结起来突破了会客厅的大门。
瞅着姗姗来迟的大副和一帮手下,厄运小姐忽然气不打一处来,“行了,都散了吧,我和这位不速之客刚结束一场‘友好’的交谈,你们来晚了。”
雷文瞪大眼睛看向厄运小姐,好半晌才确定她说的不是反话,困惑的目光在厄运小姐与带着古怪笑意的尼菈身上转来转去,才悻悻地带着其他面面相觑的守卫离开。
“有趣。”尼菈看着厄运小姐嘴角的笑意,悄声说。
“啊……看着有人这么关心自己,这种感觉总是不错的。”
尼菈把手扣住自己腰间,“我以后可能会懂的。时候不早,恐怕你也没有更多能告诉我的了。我要去问问那个祭司。”
她平静地说,从疑惑的厄运小姐身边经过,绕过一片狼藉的会客厅,走上了窗台边上。“很抱歉给你造成了惊吓,还破坏了这里,给你添了不少乱子。另外,如果你遇到任何特殊的怪物,就过来找我去杀了它。”
“就像那种。”
“等一下——”
窗外山下的城市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叫,尼菈已经翻过窗户一跃而下,厄运小姐连忙来到窗户边上,看到尼菈如同一片纸张般在空中轻盈落下的同时,山下比尔吉沃特的一处码头,一只几十桨高的、巨大的、深紫色的东西,就像是来自海底黑暗中的扭曲怪物,已经登上了码头,正在大肆破坏。
于是她的心停跳了一下。经常会有心存不满的敌对势力尾随她,但她还从未见过这种活物。
“胡母在下……”厄运小姐呻吟一声,“怎么总有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没完没了地冒出来?”
……
比尔吉沃特流传着这样一首歌谣:
“绕路,绕路,连雷海峡可不能靠近,
那儿的潮水细语风向不可信,
海怪和鸟类也没胆接近,
惧怕连雷海峡的黑暗无尽……”
而现在,在将军的呼唤下,埋藏在连雷海峡深处的事物也终于浮出水面,那是一只狭长的尖刺鱼叉,生有一只紫色的独眼,表面附着的血肉还在不断蠕动。
毫无疑问,那又是一柄暗裔兵器。
暗裔鱼叉,伊巴罗斯。
谁都说不清海洋深处有什么,因为人类只敢在浅海活动,而更深的地方,都是属于深海巨兽的领域。而现在,深海巨兽们的血肉都成了伊巴罗斯的丰盛养料,让他的身体重塑得足有十几层楼那么高大,成为一个光凭体型就能让人心惊胆战的怪物。他有着座头鲨般的头部,臃肿的肌肉深处散发着淡紫色的邪异光芒,身躯不少部位还是鳍翅、硬刺和鳞片的形状,保留着明显的鱼类特征。
他的血液流淌着多年前那种熟悉的渴望,渴望侍奉、服从、臣服。
伊巴罗斯踏上了比尔吉沃特的码头,躲避不及的比尔吉沃特人被随着体型同步扩大的鱼叉穿膛而过,挑在尖端。他肆意地破坏、杀戮,脚下污浊的血淌成了河,发出让人头晕耳鸣的如雷狂笑。
然后尼菈来了,紧盯着这个小山般的怪物,指尖轻轻触碰身边的那颗球。
“我是第七界狱的尼菈。愿这一战令后人传唱。”
尼菈抽出鞭剑,流光之水组成两条锋利的尖头长叉,在空中舞动着发出鬼魅的辉光。
随着尼菈的武器不断变换、不断延伸,这个体型庞大、长着黏糊糊鱼鳞的暗裔感受到了威胁,他张开了血盆大口,满口沾着血渍的尖牙看上去着实狠毒。
但落在处于山崖上密切关注这里的厄运小姐眼里,却给了她一种虚张声势、穷途末路的感觉。
——将这两个对手放在一起,体型实在悬殊,但在气势上对比的结果,却似乎要颠倒过来。
在尼菈身体最深处,一股饥饿的愉悦开始涌起。
接下来的事发生在一片模糊的残影中。尼菈以骇人的速度穿过被破坏的码头,脸上始终带着那抹欢愉、不变的笑容。她鞭刃的每一次挥击都带着排山巨浪的力量,同时这团跃动的水鞭有如打磨过的石片一样锋利。尼菈挥鞭、腾越,身姿优美而又夺命,暗裔的血肉在鞭刃下纷纷崩碎。
尼菈打过更带劲的对手,但在比尔吉沃特,这场战斗已经足以引起人们的讨论,让亲眼目睹者终身难忘了。人们会铭记这次胜利,其他都无关紧要。
最后,尼菈跳到伊巴罗斯的背上,游动无形的水刃在空气中反射着光芒。
“深海的巨兽!愿你见识欢愉!”
她高声吟诵着,将怪兽干脆地一刀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