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今夏走上前,原本想蹲下身子,想了想,用手抚摸着腹部,便停住了,问道,“你将自己面部遮住,是不想以真面目示人,还是羞于见人?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哼”了一声,“成王败寇,没有什么好说的,杀了我吧,”
“哟,嘴还挺硬,”袁今夏笑道,“大杨说你在云轩时说话,可是像极了男人,怎么现在不装了?嗓音如此动听,定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只不过有点儿冷,若再温柔些就更好了,”
黑衣人恨恨地说道,“这么多年了,你的嘴巴还是这么厉害,真后悔当初没杀了你,”
“当初?哟,这么说来,咱们还真是老熟人,那我更要看看你的真面目了,”袁今夏说罢冲岑福使了个眼色。
岑福刀出鞘,“唰~”地一声,掀掉那顶宽沿帽子,众人看过去,皆是惊呼一声,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陆绎,也不禁唏嘘了一下。
上官曦上前几步,惊道,“你是兰叶?翟兰叶?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翟兰叶苦笑了一声,脸上横七竖八的几条刀疤跟着扭曲着,奇丑无比,“看到了?满意了?”
袁今夏吓得后退了几步,陆绎忙上前扶住,小声道,“莫怕,我在!”
“我恨他,恨他,”翟兰叶咬牙切齿地说道,面目更加的狰狞,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可我又忘不掉他,每年到他的祭日,我便带上酒菜瓜果去祭拜他,我在他的坟前忏悔,当初若不是我,他也不会死得那么快,”
翟兰叶流下两行泪水,“他救了我的命,又要了我的身子,他每次待我都很温柔,我本想一辈子能够服侍在他身边,可是,他身边从不缺女子,怎肯在乎我一个?他将我送给毛海峰那个恶贼,我受尽凌辱,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可看到他在我面前倒下,鲜血喷了一地,我竟然一丝快意都没有,反而很心痛,我失去他了,永远地失去了,”
翟兰叶悲怆失声,“每到他的祭日,我便在自己脸上划上一刀,我始终忘不掉他,我对不起他,”说着恶狠狠地看向陆绎和袁今夏,“都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他,我要替他报仇,我不想你们死,但我要看着你们生不如死,”
袁今夏听着翟兰叶歇斯底里般地喊叫,又向陆绎靠了靠。陆绎温柔地将人搂住。
“哼!看看你们恩爱的样子,一如当年,我呢?我什么都没有了,都没有了,”翟兰叶吼道,继而又将声音放低下来,“我原以为陆绎会死在狱中,你也会痛苦地过一生,没想到他竟然出来了,你们还成了亲,一个月前我进了京城,本想在他祭日之前多陪陪他,无意中让我得知了陆府的夫人怀了身孕,哈哈哈……哈哈哈……怀了身孕,”
翟兰叶笑得极其恐怖,众人听在耳中皆又是一阵战栗。
“所以,你便想出了这招儿,想破坏我与大人的感情,让我们彼此互相猜疑,”袁今夏握住陆绎的手,又说道,“可惜你错了,我与大人的感情岂是你这种小伎俩就能挑唆的?”
翟兰叶瞪着袁今夏,“我潜伏在陆府附近,明明看到你被撵出了府,”
袁今夏笑道,“这个倒是真的,你也只能潜伏在附近,进不得府,我们陆府岂是谁都能进来的?所以在府中我与大人如何谋划,你自然不晓得,”
“这么说,你们一直在做戏?可我现在也进了陆府,这陆府也不过如此,”
“若不是大人事先吩咐了,你连陆府的墙都摸不到,更别说还上了屋顶,”袁今夏不屑地说道。
翟兰叶仍是不甘心,问道,“你明明身体虚弱,还流了血,就算这些都是假的,可杨岳连夜请来的郎中又怎会知道?他又怎会配合你们说谎?”
“那位郎中也是大人事先安排好的,否则大半夜的,哪个郎中肯出诊呢?”
翟兰叶狠狠地瞪了一眼陆绎,眼光又移向林菱、袁大娘和丐叔三人,“他们又是怎么回事?我本想一剑一个将他们全杀了,让你痛上加痛,痛不欲生,可我潜入医馆后,先是发现林菱死了,继而发现他们两个也没了气息,既是死了,也省却我动手了,原本我还想在她脸上划上几刀,”翟兰叶狠狠地盯着林菱,“当初他就是被她迷住了,所以才不肯要我陪伴,”
林菱不屑地将头扭向一边。
“我刚要动手,却隐隐听见有动静,我怕被人发现,坏了大事,便离开了,”
岑福说道,“我一直在暗中,若你真的想动手,恐怕你早已是冰冷的尸体了,他们三人事先服用了假死药,大人早就预料到你会对他们动手,”
袁今夏将锦衣卫校尉郭久的腰牌举起,“这又是怎么回事?”
翟兰叶此时已知自己的计划已完全被看透了,便如实说道,“三天前,我将他杀了,拿了他的腰牌,”
丐叔“哎哟”了一声,“你这个丑婆娘,心真的歹毒,若不是我乖孙儿非得让我配合,我在医馆便杀了你,”
袁今夏调侃道,“叔,您都假死了,哪还有知觉了?您那时可是她的俎上肉,”
丐叔扭头看着岑福,“不是还有这小子吗?他要是保护不了我们,那我醒过来第一个先杀了他,”
岑福无奈,“前辈,我若真是那般无能,那您老也早成冰冷的尸体了,哪还能来杀我?”
“嘿,你小子,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袁大娘不知这其中恩怨,却也知晓今夜当真是险得很,便上前拉着袁今夏说道,“丫头啊,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可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娘都担心死了,”
“娘,您放心吧,有大人呢,没事的,”说完扭头冲陆绎甜甜地笑着。
上官曦不忍心,蹲下看着翟兰叶,“兰叶,你本性不坏,为何偏偏痴迷于他?你明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翟兰叶目光呆滞地看着上官曦,缓缓地说道,“我命不由我,奈何为君生,”两行清泪从翟兰叶眼中流下,“你不必可怜我,这都是命中注定,你也不必对我好,我一直暗中跟着杨岳,本也想杀了他的,你应该恨我才是,”
杨岳一把将上官曦拉起来,护在身侧,“翟兰叶,你至今还是痴迷不悟,曦儿确实不该可怜你,”
“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翟兰叶笑着笑着,又哭了,突然伸手去抢岑福手中的刀。
陆绎早已看在眼里,怀里摸出一块碎银掷过去,打在翟兰叶手上。翟兰叶吃痛,恨恨地盯着陆绎,“陆绎,我终究还是败在你手下了,当初见到你时,我便知,你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
“我是什么样的人,就不劳你评价了,”陆绎冷冷地,不再看向翟兰叶,对岑福说道,“将她放了,逐出府去,”
“放了她?”众人皆是不解。
“我陆府可不想沾染晦气,”陆绎说罢,挽住袁今夏的手,温柔地笑道,“夫人做戏很辛苦,夜已深了,想必又饿又累,我已让吴妈备好了酒菜,吃过后,大家便都在府里歇了,可好?”
“好,听大人的,”
翟兰叶见众人皆是一脸的幸福,谈笑风生,脸上痛苦之色越发地重起来。
岑福将翟兰叶提了起来,出了府门一里地,才将人扔了下来。
约摸半个时辰,岑福才回到府中,“大人,翟兰叶自戕了,”
众人闻听,都默了一下。上官曦看了看杨岳,起身道,“我与兰叶相识一场,即便她做下多少恶事,总归还有当初的情谊,我想……”
杨岳也站起身,“曦儿,我陪你去安葬了她,”
陆绎便冲岑福点了点头。
岑福从怀中取出夜行令牌,交给杨岳。杨岳与上官曦便离开了。
“大人,我好累,”饭罢回到房中,袁今夏再也支撑不住,瘫在陆绎怀里。
陆绎心疼,“我抱着你,睡吧,”话音还未落地,便见袁今夏闭上眼睛,已然酣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