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我又体弱多病,也没什么长处,现实点来说我做他的伴侣完全是不够格的,再说了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没了我,他还可以遇到更好的。”
许是云遮的心态太过于悲观,柳树沉默着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它没有动静,云遮又轻叹一口气:“哎,小柳树,你若是不嫌弃的话等我哥哥魂归西天后,我便把他的骨灰葬在你身边吧。”
柳树刚想拒绝,云遮又道:“然后等我把剩下的事情都处理完,我也就一把火把自己烧了,再请个人把我和哥哥的骨灰葬在一起,这样我们三个作伴,倒也不算无聊。”
云遮的表情和语气,仿佛下一刻就要跳江自尽,那样子可把小柳吓的不轻。
“诶诶诶,你别啊,你们两个骨灰埋我树下我晚上还怕闹鬼呢。”
“哎呀,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你一定不会染上疫病的,你才几岁啊,还有那么长的时间可以活为什么要这么悲观呢,你看这世界多美好啊。”
闻言,云遮轻笑一声:“小柳啊,世界到底哪里美好啊,我相依为命的哥哥染了疫病,你再看看这座犹如死城般的城池,就算我侥幸活了下来,可我一旦跟别人说我来自青峰城,你猜我要面对的是什么?”
此言一出,柳树不说话了。
它少说也活了几百年,人情冷暖自己自然也是看尽了。
别的不说,在自己枝干上上吊死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了。
若她说来自青峰城,她要面对别人的唾弃驱逐,世人的辱骂,再加上她说唯一一个可以相依为命的哥哥也命不久矣了。
半晌,柳树语气怜惜:“哎…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样吧,你要死我也不劝你了,我也同意你和你哥哥把骨灰葬在我树下了,也确实这样我们三个还可以作伴。”
……
云遮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悲伤神情。
不是…玩脱了?这柳树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活神仙还没见过,活阎王倒是见着了…
云遮迅速调整心态:“不过,小柳树既然我要死了,你可以跟我说说为什么你这么确定我一定不会染上疫病吗?”
柳树没有应话。
见状,云遮继续说着:“我已经命不久矣了,却还是没有资格得知为什么吗…”
说完后云遮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然后落在了小柳的根茎上。
小柳嘶的一声:“你别哭啊,你这眼泪怪烫脚的。”
…
云遮无言,她默默擦掉脸上的泪,询问道:“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是这里面有什么秘密吗?”
小柳有些急了,语无伦次道:“哎呀…也也不是不能说啦,只是其实,哎呀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染上了疫病,你也染不上就是了,我不能再多说,说多了你会死的很惨的。”
“我还是那句话,世界很美好,不过你要是执意想死的话,欢迎你和你哥哥来我这里安家。”
他们之间的精神链接断开。
云遮放下手转头拉起伏九玦的手,往前走去。
直到距离柳树有一段距离后才开口:“刚刚那柳树说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染上了疫病,我也染不上,你说它是什么意思?”
伏九玦却先是诧异:“你万物生的灵技已经修炼到能够和植物沟通了?”
云遮点头:“嗯,到临城后我遇到了大树爷爷,有它的提点我修炼速度就快了许多。”
话音刚落,伏九玦停下脚步,朝她询问道:“那条项链可以给我看看吗?”
云遮有些疑惑,但还是把项链交到了伏九玦的手中。
他细细端详了一下手中的项链,良久他将项链攥在手里:“遮遮可以先把项链借给我一段时间吗?”
闻言,云遮心中的疑云更甚。
“你受伤了?”
伏九玦答道:“没有,只是有些地方需要用到它,对了遮遮想要恢复自己的天赋血脉还差两种药材,其中一种段辛已经找到了,还有另外一株也有了一点线索。”
云遮看出他在故意扯开话题,不过他这话题却是扯开的很成功,云遮顺利的被吸引到了。
“真的吗?”
伏九玦颔首,在视线触及她期盼的目光时,原本带着些冷意的眸子骤然柔和了下来,他抬手轻揉了下云遮的头顶:“真的,不过段辛要过段时间才能够回来,另外一株药材的消息也有了一点眉目,等到时候确定了另一株药材的位置,我们就去取。”
云遮点头,他帮了自己太多,一时间自己竟不知道作何神情。
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他,虽然平时自己脸皮厚,但此时多少也有点别扭了。
而这时的伏九玦仿佛能看透云遮的内心想法一般,握着她的手轻轻的摩挲着。
“因为我喜欢遮遮,所以我觉得遮遮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知道天赋血脉也是遮遮心中的一块结,作为遮遮的爱人,我有权利帮你解开这块结。”
“因为喜欢,所以任何事我都愿意帮遮遮做。”
“这是遮遮该心安理得接受的,所以遮遮不需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况且,要是我连这些事都做不到,又怎么说喜欢遮遮呢?”
伏九玦的话就像一个冒着热气的熨斗,不仅抚平了云遮皱巴巴的心,同时也让她的心中充满暖意。
云遮眼眶微热,她嗷的一声,主动扑上去搂住他的脖子,亲昵的蹭了蹭,用那有些撒娇的语气开口:“九玦,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伏九玦身子微僵,但手还是牢牢的圈住了云遮的腰,另一只手则在云遮的背上一下一下的排着。
两人抱着的时间很长。
与其说是长…倒不如是说伏九玦不愿意松开。
到最后还是云遮主动撤离他的怀中,他才恋恋不舍的收回手。
可能是刚刚的那一番话,云遮觉得和伏九玦之间最后一点的小别扭也彻底消失了。
她再次主动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的往前走去。
伏九玦的嘴角一直往上扬着,直到见到白易后那有些荡漾的笑意才微微收敛。
这些天,白易一直遵照云遮一开始的吩咐,为那人治病。
可在白易眼中这些都是无用功,毕竟该烂还是烂,这人的眼珠子已经从眼眶中脱落,牙齿也掉的差不多了。
这些天又有不少人从安全的地方被送到这疫区来。
死亡人数与感染人数与日俱增,但到现在,众人依旧是束手无策。
云遮和伏九玦离开疫区,她又再次回忆小柳说的话: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染上了疫病,你也染不上就是了。
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而且…小柳还说了,他不能再多说,说多了自己会死的很惨?
为什么呢?
云遮沉思着,不知不觉间就忽略了身旁的伏九玦。
知道她在想事情,伏九玦没有去打扰,只是看到她忽视自己的样子,心中多少有些不开心。
他只能默默牵着云遮的手,在她差点摔倒或者是撞到东西的时候提醒她小心些。
死的很惨…
染不上疫病。
鸠说混沌是它老大…
鸠出现的时候也引起了瘟疫…那时候是石女解决的。
石女的下场呢…被人类一口一口分食,就连骨头也被敲碎,他们连骨髓也没放过。
而石女…又是创世神造出来的第一个人类,继承了创世神一部分的力量。
如果是这么解释的话,把自己带入石女的身份,治好百姓后,他们又贪婪的想要更多,那么到时自己的下场就会如小柳说的那般,死得很惨。
云遮皱眉,虽然这个假设有些荒唐,可这是自己设想过的无数种可能里,最能够解释的通的了。
石女是用自己的血肉救人的…难不成自己也得学着石女用自己的血肉 来救人?
这大陆这么大,要是真要自己一个一个救过去,可能人还没救完,自己就先变成人干了吧?
再说了,亘古以来,人心往往都是贪婪的。
保不齐,真会发生像石女那样的事。
云遮眉头皱的紧紧的,但还是快步回了住处,朝袁成山要来了一份煎好的药汤。
将药汤端回自己房间后,云遮戳破自己的指尖,挤了两滴血进药汤里。
随后又叫来个染了疫病的百姓,让他将那碗掺了自己血的药汤喝下。
问他感受时,那百姓却是一脸茫然:“没什么感受啊。”
药汤一日只需喝一顿,连续七日,云遮都给那人喝了掺着自己血的药汤。
可事实证明,不管是掺了自己的血还是没有掺,效果都是一样的,也就说明,自己的血一点用都没有,终究…还是自己想多了。
自己的血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作用。
可要是这样,小柳又为什么说那些话?
云遮实在想不通,也正好有段时间没有去找小柳唠嗑了,索性又出了府。
可没想到的是,七日前原本还生机盎然的小柳枝条发黄,叶子掉了一地,一副大限将至的模样。
见状,云遮快步走到小柳身边,将手放在它的树干上,将自己的神识与它连接起来。
一连接起来,云遮就听到了小柳有气无力的声音:“你来啦…这么久不见…我还以为你真的寻死了呢,我还纳闷…”
“你不是说你要把你哥和你的骨灰葬在我的树下吗?怎么这么久都没有来…”
“哎…小柳我啊,可能得和你那倒霉哥哥一起死喽。”
云遮眉头紧皱:“什么情况?怎么才几天不见你就这样了?”
小柳语气愈发的虚弱,它呻吟了一声,随着它的呻吟,它身上仅剩不多的树叶也簌簌地跟着往下掉:“谁知道呢…可能小柳命中注定只能活到这里吧?”
“是因为前几天你和我说的那些话导致你这样的吗?”
云遮冷着脸询问。
小柳一愣,枝条也跟着摇摆:“哈哈,怎么可能啊,你这小妞真会想,纯粹就是小柳我大限将至罢了。”
“算了,算了,死都要死了我就跟你说说为什么我前些天跟你说那些话吧。”
“那次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看出来你跟别人的与众不同,你身上虽然没有天赋血脉,可是我却…”
正说着,小柳突然加快了自己的语速。
“可是我却从你身上察觉一丝和故人相似的气息,我猜你的天赋血脉一定是被封印住了,而且你的血脉一定我曾经的故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过我那故人死的很惨。”
“所以小柳才一直没有…”
话说到这,小柳的声音戛然而止。
云遮唤了它好几声:“小柳?小柳?”
可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彼此间的精神链接也已经断开。
云遮睁眼,此刻的小柳完完全全的变成了一棵枯树,全无半点生息。
身边还萦绕着一股灰气。
云遮似乎听到了有人不屑的冷哼,和阴森的怪笑。
“笨蛋小柳…”
还说和自己没有关系,完全是因为自己…它才会死的。
特别是刚刚它突然加速的语气,以及来不及说完的话。
如果它没有遇到自己,完全可以活到化形的那天…
一种名为自责的情绪笼罩着云遮,她情绪低落,身子缓缓下滑坐在了小柳身边。
只是上半身刚刚才靠在小柳身上,她就听到了木头咔嚓咔嚓似乎是要断开的声音,吓的云遮连忙坐直。
她回头,伸手摸了摸小柳干枯的树干,咬牙:“混沌之气…”
这时,住在天阙内的小金突然出现在云遮面前,它飘浮到柳树上面,金光照耀着柳树。
她听到了小金的感叹:“这可是树灵,可不能浪费了。”
在金光照耀到柳树身上的同时,云遮听到了小柳的声音。
“呦!小妞!”
除这声音外,还听到了一阵短促惊惧的惊叫声。
声音很小,但还是被云遮捕捉到了。
如果那阵灰色的雾气是混沌之气的话,它似乎有些害怕小金。
鸠又说它是混沌之气的一部分,既然鸠怕小金,那么…是不是混沌之气也惧怕小金?
想着,她开口向鸠提问了自己的猜想。
鸠懒洋洋的答道:“你做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