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七日,镇北将军府公文送抵甘泉。
报告了公孙度年初病死一事,这在黑熊眼中只是小事,却激起了新的战争号角。
甘泉西乡,他夜宿马芸的庄园。
近期马芸也显露孕相,使得马腾往这里多派来一批人手。
法正等人相随,入夜时分一起饮茶吃饼。
黑熊吃着切成牙的烤饼,正反复阅读一批汉中的公文。
在汉中、蜀中轮戍驻军一事,推动这件事情最大的压力不是汉中或蜀中的反对。
自己撤军时,各处军营基本上就已经选定,且大部分营址有现成的军营。
等军队入驻后,日常训练之余,自能有序加固、增修为寨堡、军镇。
所以主要难度来自于军队,各处百户所征集兵员的效率并不高。
对军户来说,待在关中虽然生活供给的标准低一些,但忙碌、操持、经营的是自家产业。
而去蜀中、汉中戍守,也只是一人吃饱,没有额外的收入。
这个效率不高,指的是缺乏积极性,不像此前对鲜卑、河西、诸羌开战时的积极性。
那个时候,往往征发部队都是超额集结,许多人应征时会带上子弟、朋友、乡党,夸张一些的百人队能有三五百人。
“汉中轮戍之事不能疏忽。”
黑熊放下一片木牍,对法正说:“兵员选拔也要严格,每批兵员出发前的集训不得松懈。得汉中、蜀中易,若为兵痞之故,失汉中、蜀中也易。”
法正回答:“君上,此番轮序征发的乃是虎牙老兵,军纪严明,俨然王者之师。”
黑熊缓缓点头:“我知道是他们,他们跟随我多立功勋,难免有骄横情绪。我已征徐晃入汉中,徐晃此人以治军严整而闻名。此人素来与虎牙老兵没有交情,倒是可以严于执法。只是你们日常外出巡查各处时,要在蓝田大营多用心。驻守军吏在集训时若有姑息放纵的,你们务必上报。”
“喏。”
法正应下,没有再多说什么。
入蜀、入汉中的军队会在蓝田大营进行集训,以适应战时军纪。
然后一批批走子午道进入汉中驻屯,驻屯主要区域在汉中,占了三万五千人;绵竹驻军一万五。
其他如阳平关、葭萌关、白水关,划拨到汉中区域,由那三万五千人里分出兵员驻屯。
许多迁入汉中、蜀中的百姓也开始向关中迁徙,为了激励更多的关中士民迁回家乡充实关中。
也对这些人提供了田宅置换政策,在蜀中、汉中上交多少土地,就在关中划拨。
这个划拨自然存在爵位、官秩的上限;但上交土地数量多,也能捐田授爵,使得他们可以拥有新爵规定的土地数量。
这些汉中、蜀中的确收到的田地,自然是当地的官田。
然后再通过土地置换,将土地集中起来管理。
这个置换过程自然不是很公平,会在各类驻军全员抵达后,在秋收后派遣专员负责。
置换期间,黑熊会做好再入蜀中的战争准备。
只要你做好战争准备,战争反而是低概率事件。
倚仗幕府现在的体量与发展潜力,反而可以一刀刀的削切豪桀。
削切蜀中的豪桀,其实也符合关陇地区集体的呼声。
随着金简书的持续推广,书法里已将豪杰的杰,被写成了桀纣的桀,恢复了其字本意。
不抑制蜀中豪桀、富豪,这些人会倚仗丰厚的本钱侵蚀关陇各地的生产资源、空间。
对外战争反而是其次的,必须先要狠狠地削切蜀中豪桀。
要么被动接受,削弱到幕府、关陇能容纳的地步;要么你造反,我拿刀剑来削你手脚。
主动提出、推行削切蜀中豪桀,自能吸引很多人一起琢磨、推动这件事情。
吸引了内部注意力,对外战争的呼声和力量也就相应降低了一些。
与法正等人再交流一些细节,就结束了今日的茶点宵夜。
黑熊返回寝室,马芸已然入睡,倒是还有两个侍寝亲族在等候。
这真没什么好客气的,身处如今的地位,要尽快壮大自己的宗族与根本力量。
等时间长了,下面的人相互混熟了,相互勾结达成默契,那就不好操作了。
三家分晋的隐患始终存在,唯有壮大根本力量,以实封塞王的方式,才能有效震慑内部。
见多了熊孩子与平凡的普通人,想要拥有可靠的根本力量,就必须多生育。
这段时间他已经开始克制不住,想要再拿白法力强化身体。
每次强化期间,大概身体为了适应这种强化,会做出相应的调整。
适应期内,他再努力也难生育。
所以目前时间紧张,他要珍惜现在的机会。
不同时期,就要根据形势变化依赖、培养不同的力量。
故而宏观来看,维持目前的格局,保持外敌存续,才能减缓内部的形势变化,保持内部长期稳定。
他这里为了以后而努力造牌,曹操的使者团队也终于抵达渑池。、
正使是曹操的堂妹夫任峻,只是过函谷道时任峻风寒染病,被甘宁强行拦截。
按规定,染病的官吏、信使尚且要留在各处亭驿养病,病愈后才能正常通行。
更别说是敌方使者,整个团队五百余人被甘宁拦截了三日。
等这些人休息三天时间,集体沐浴有了洁净衣物后,才在最后一日重新筛查。
不管是什么原因,哪怕是跛脚扭伤,也不能通行。
这种严格近乎刁难的规矩面前,任峻一行人也只能咬牙接受。
团队分别的前夜,任峻将充为质子的曹植喊到榻前。
油灯昏黄,任峻指着火炕边上的一盘折叠的锦绣外袍说:“曹公密信就在这锦袍绣带之内,子建入关中拜谒大司马时,务必要疏通大司马左右亲近,使之进言,以便私下进献。”
曹植正值发育的变声期,担忧任峻的安危,连连点头:“侄儿明白,会竭力疏通法正、诸葛瑾之门路。倒是姑父留在渑池,恐受甘宁刁难。”
“不必忧虑,甘宁为人刚强,不屑于与我作难。”
任峻望着昏黑屋顶,长吁短叹:“今大司马强横无匹,当世难敌。明公素爱子建,只希望子建入关中后约束性情,专心于学业。若是可以,可去拜访蔡大家。念在两家旧情,或许能收子建为蔡学门徒。”
他伸出手抓着曹植手掌,明显感到曹植手掌的温热,任峻心生悲观:“我等若是不幸,还望子建以兄长自居,照料各家之后。”
“是,侄儿明白。”
曹植双肩沉重,低声应下,也是感到悲凉不已。
任峻扭头望着曹植面容,挤出笑容鼓励说:“大司马乃当世奇人,子建当虑大事,不可以私仇为念。争锋天下,技不如人,没有什么好哀怨的。”
“侄儿明白,出行前,母亲也是如此教导。”
“好,这我就安心了,子建去吧,务必亲手将此袍送到大司马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