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中乡,馆舍。
入夏的清晨里,曹植也是在鸡鸣声中睡醒。
他走出寝室,站在院内隔着矮墙就见对面七八里外山坡上是白花花如似浪潮一样的鸭群。
驻望许久,见鸭群下山,曹植才走出庭院,随行伙伴典满正端来一盆热水:“公子,快些洗漱,说不好今日大司马会就召见我等。”
“这都连续三日了,若想见,怎会这样拖延?”
曹植嘴上说着,还是引典满入庭院内,随后去了头冠,清洗头发,在典满帮助下梳洗、重新扎束头发,戴上新的头冠。
梳洗头发时,典满说:“昨日大司马去了东乡鹅谷,没有南下巡视三辅各县,想来今日应该是有空闲。”
“希望如此。”
曹植也没报多少希望,他们目前入住馆舍的身份是弘农派来的官吏,而不是曹操一方的使者。
甘宁经手的时候,也给他们上了一层伪装。
曹植洗漱完毕,就轮到典满。
典满年龄与曹植相仿,但发育的快,正是能吃能喝能渗油的年龄。
随后,典满又将带来的艾香引燃,熏蒸分发给两人的新衣袍。
这时候幕府属吏登门,领头的正是杨修,他风尘仆仆而来,径直来见曹植。
留卫士站在庭院门口,杨修刚步入庭院,曹植、典满闻声而出,曹植看到杨修一愣,杨修也是一愣。
作为司空府曾经的主簿,杨修几乎是眼睁睁看着曹植这些孩子启蒙、成长。
典满也是自幼被收养于司空府,与曹植等人受的是一样的教育,过的也是集体生活。
杨修先是轻咳两声,就问:“正使何人?”
“是仆姑父任峻,过潼关时淋雨受寒,不得通行,故委重任于仆。”
曹植上前拱手,长拜,一板一眼回答:“可是大司马相招?”
“是,你二人快些更换衣物。”
杨修说完转身要走又停下来想要嘱咐一些别的,可想到自杀为天子殉死的父亲,杨修身形也只是稍稍停顿,就踏步走出庭院,登上了马车。
庭院内曹植二人不敢耽误,立刻从内到外更换衣装、鞋袜。
原本藏在锦袍衣带里的密书,也被曹植取出,折叠装入袖内。
随后与典满一起,腰间悬挂宝剑,就一起出门。
见只有一辆马车,与数名骑士护卫,两个人也就登上车厢。
车厢内曹植绷着脸,神情不苟,仿佛家族存续的压力都在他的双肩一样。
见生性散漫的曹植如此模样,杨修就开口:“不要紧张,见到大司马时,大司马问什么,如实回答就好。外界虽传扬大司马诛王允三族过于苛刻,实际受诛连者并不算多,不曾危及祁县王氏,晋阳王氏更不受牵连。”
“实在是太原士人骄横,不肯屈居,这才招惹大司马,以至于二郡衣冠覆没。”
杨修见曹植稍稍恢复一些神采,又说:“大司马性情恢弘胸怀大度,且安心就是。”
这话有意说出,曹植也听出了另类的意思,略有些惭愧低下头。
马车起行,不多时就载着杨修、曹植等人来到白鹅谷,葫芦池边上。
此刻临近午间,马车停下,杨修引着曹植、典满步行靠近。
远远就见葫芦池边还有一口人工开凿的水池,这水池边上树立帷幕。
因隔的远,勉强可以看到帷幕内的水池。
等走近,拉起帷幕钻进后,就发现十几个人只穿短裤,正泡在池水里玩水。
黑熊坐在水池边上的石头上,正拿着硫磺皂擦洗腋下,其他一些人也在使用硫磺皂。
这是最近才捣鼓出来的东西,有些东西只要静下心来,总能很快打通知识网络,随手就做了出来。
杨修见众人玩水,也就到高处自行解衣,穿着短裤、还戴着进贤冠,又怕水花打湿冠饰,杨修又取一条纤薄中衣裹在头上,这才放心下水。
他游水到黑熊附近,指着水边手足无措的曹植二人:“君上,此便是曹孟德使者,也是其子曹植,与陈留典韦之子典满。其正使乃是任峻,淋雨染病不能行,留在弘农。”
“嗯,午间燥热,让他们也来戏水。”
黑熊嘱咐一声,起身走入水中,搓洗身体。
葫芦池里根本不能洗澡,鹅群数量太多,这帮家伙吃草回来后就在大小葫芦池里戏水,不停的喝水、吐水,仿佛洗胃一样。
若不是溪流颇大,时时更新葫芦池的水体,否则早就弥漫臭味。
为了减少污染,生长达到壮年的公鹅又或者母鹅,就会被召回,变成卡片囤积着。
反正鹅群的性情决定了现在母鹅吃草也不会产蛋,还不如节省草料,让雏鹅去吃。
甘泉这里的水资源,已经无法承载日益壮大的鹅群,而鸭群也在迅速壮大。
比起吃草的鹅,饮食很杂的鸭群则具备战略作用。
河北的蝗灾时起时伏,如果有飞过太行山,向河东蔓延的迹象,那么就到了鸭群远征河东、太原的时候。
哪怕为了冬日鹅群、鸭群的饮食、休养,未来也要充实上林苑。
夏秋在甘泉避暑、就近治理边塞、河套地区;入冬后就去气候相对温暖的上林苑。
也只有上林苑,才能产出足够的木材,让越来越庞大的幕府中枢进行取暖。
远征蜀中时,甘泉附近的山林采伐严重,虽然方便了开春种植果林,但这会加剧明年冬季砍柴的路程和难度。
提前经营、发展上林苑,能便于过冬。
等煤矿开采、运输形成规模后,冬季就能摆脱对林木资源的依赖。
这种依赖,此前、现在几乎是唯一的;除了林木、草束外,实在是没有其他的燃料。
黑熊思索间,杨修去岸边传话。
杨修就缩在水里,露出裹着头冠的头,对曹植、典满二人传话。
现在的杨修,可不敢随意出水,风一吹,哪怕是正午,这种山风也能让他受凉。
曹植、典满无奈,也只能脱的只剩下短裤,一前一后扑入水池里。
曹植更是将密书折叠,咬在嘴里,生怕被水打湿。
见他这样子,一些人忍不住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