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渭南一路向东巡查,月底时抵达蒲津造船所。
目前这里依旧是研究、改进船型为主。
各处河流上游设立的林场会采伐造船所需的优良木材,今年才有相对可观的木材产量。
但还需后续阴干,最快明年夏季才会产出质量可靠的运输船。
造船所内,陈阳引着黑熊视察各处,陈阳腿脚就不停,一边引路还不忘将沿途一些零碎工具拾走,生怕这些杂物影响了黑熊的心情。
现在的陈阳也成婚,娶的是一名带着儿女的寡妇。
这还是陈阳自己找的,寡妇是个强势性格,也通情理。
他自己乐意,其他人也不好干预什么。
引着黑熊登上木楼,站在瞭望塔楼处,陈阳指着各处木棚讲述里面贮存的木材与数量。
黑熊认真听着,就告诫说:“树木阴干,又这样密集堆叠,务必要注意防火。我会往这里增派三个百户所,分别驻守外围,你要把船厂里的人管好,尤其是火种。”
“是,臣会严格督管。”
陈阳又指着最大的船坞说:“君上,那里就是三牙战舰,明年春季泾水、渭水涨水时就能开赴陈仓。依君上计划,船体更宽,两侧是防水密仓。就是铁链还没有运来,韩城里处处都要铁,宣都尉说等船造好时就把铁链运来,不会耽误君上的大事。”
黑熊望着那处船坞,回头嘱咐:“宣良这是在逗你,我会去信督促他。船务必要结实,底舱密封三分之二也可。这不是战船,它的用途是清淤,不必考虑船员起居。等这艘建造完毕,再造第二艘时,可以听取船工的意见。凡是好的意见,你记录下来,未来幕府会以官爵酬功。”
“是,这样的话,船造好去渭水时就该让船工同行,若有需要改进的,他们一眼就可看出。”
陈阳提出意见,又说:“宣都尉、张司马建议臣下学习造船,臣下勉强学会木材质地,还不通造船技艺。这里船工中有荆襄老船工,技艺精湛。”
“你多学一些手艺也是好的,闲了做木艺当做志趣消遣时光也是极好的。”
黑熊忍不住笑了笑:“起码在家里做木艺,不会惹来诬告。”
陈阳听了感觉很有道理,随即又问:“君上,周边郡县推选健儿,如臣这样的造船所是否也能参与竞技?”
“别处千户所是可以的,你这里不行。”
黑熊继续远眺船厂各处:“你这里没有几个年轻人,人也少,还是专心造船为好。你若执意竞赛,明年船厂规模扩大后,给你千里挑一的机会。”
陈阳不死心:“那游泳呢?臣这里多是荆襄人士,不乏戏浪勇士。”
“那就给你三个名额,不能再多了。”
黑熊见陈阳面露喜悦,立刻告诫说:“我其实最初不想举行游泳相关的竞赛,就是担忧各地筛选健儿时引发无端溺亡。但这又关系今后楼船水师的建设。正所谓淹死的往往都是会戏水的,你不要给下面人压力。”
“是,臣明白。”
陈阳赶紧答应,黑熊见状也摸不准这家伙听进去多少。
这终究是第一次官办竞技大会,办一次后积攒经验,明年就能制定更加详细的管理细则。
如骑术与游泳,前者摔伤就是残疾,后者除了溺亡外,呛水会引发肺炎,发烧而死。
可楼船水师建设计划不能停,不求多么精湛,必须要有一支可靠、能操纵战船的水师底子。
这样未来爆发水战,有这些人督率本舰吏士控船、厮杀即可。
至于战舰指挥、调动,在视线良好的情况下,以自己为中心点,半径二十五里以内都是他的指挥、细微操作的范围。
因此己方不需要培养水师军吏团队的配合能力,只要能合理调配本舰力量,督促船员有序作战就可以了。
水师部队,最吃配合,所以军吏群体也格外抱团。
自己这里暂时不需要为战斗力而妥协、让步,故意栽培、扶植军吏抱团。
随后在陈阳宅邸吃了一顿家常饭菜后,黑熊则北上韩城。
这里是最后一站,随后就要返回甘泉,举行今年的菊花酒宴。
酒宴结束,就到长安城举行竞技大赛。
年内就这么两件事,只是入冬前要从甘泉迁徙到上林苑过冬。
幕府冬季迁入上林苑,能近距离威慑荆益二州,谁敢先动,就逮着谁往死里打。打死一方,再打另一方。
必须做出这样的姿态,这样才能有效威慑大多数人组成的中立派。
就在这八月底,泾水温度已经不适合施行水牢。
而刘巴早已经被泡坏了,在一群专心医术改进的道士手里,刘巴如今早已面目全非、形体大变。
如今的刘巴须发尽数拔除,因长期泡水早已失去知觉的老弟弟也早就在一次次的实验中变成了一片片钱钱肉。
临近傍晚,两个穿戴贴身无袖皮甲外罩道袍的道士架着刘巴返回寝室。
躺在烧热的火炕上,刘巴浑浑噩噩伸手摸自己的牙,两边下槽牙已被凿除。
更让他感到惊恐的是凿牙时血流如涌,但对方只是切了拇指大的桃肉捣碎成浆液后给他灌服,立刻止血。
就如宫刑时那样,现在的太平道已经掌握了快速阉割又不致命,还能快速恢复劳动状态的先进阉割技术。
刘巴还不清楚,太平道已经开始计划一场大范围的阉割。
此刻的他心神早已被恐惧淹没,他的认知被桃子的奇异治愈力量冲毁。
至于小小宫刑,他还是能扛住的,来关中前,他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现在的经历,比死亡还要可怕,甚至死亡已经成了一种奢望。
他也总算是明白了甘宁所部的凶猛、悍不畏死,背后全靠这种桃子。
其他战场上幕府精锐以少击多,越打越强的原因也在这里。
幕府吏士根本就不怕受伤,新兵历经几次战斗就成了老兵,稍有指挥天赋、战斗天赋的人立刻就能脱颖而出。
幕府的军吏几乎不存在战场折损,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此前他也听说关中有意封神,分封诸神于各县、乡社,山水之神也要更换,换成幕府历战阵亡的烈士英魂。
本以为是个糊弄百姓,唬骗吏士效死的花招,如今看来关中以外的各方才是秋后的蚂蚱。
再不联合起来,等关中元气积蓄完毕,势必会露出獠牙,将凶残一面重新演示。
太原河东二郡衣冠之士的遭遇,绝不可能是孤例。
刘巴思索着,精神逐渐不支,陷入昏睡。
听他鼾声大作,几个道士推门而入,一个道士手里捧着香炉。
领头的见香少了三分之一,就说:“服用仙桃不会增强对迷药的抵抗力,把这个记下来,明日减少到一半。”
“是。”
学徒握着一卷竹简,另一手捉笔,就在上面记录。
领头道士听着刘巴呼噜声,就靠近抬手一指刘巴的嘴,立刻一个学徒翻身上炕,蹲在里面一侧将抓着刘巴的下颌,将嘴掰开。
这时候呼噜声停歇,领头的随意瞥一眼,见牙槽还有细微血迹,又说:“分桃而食,药力会下降。明日尝试割除他喉咙内垂肉,看能否治好鼾声。若是不影响言语,也记录造册,等待上君查阅。”
想了想,他又说:“再去西乡那边租两个女奴来照料,我想看看宫刑的效果。若是还有残留,就一并切除。”
先秦、两汉宦官阉割,只是切掉管管。
反正他对刘巴也没什么好同情、心疼的,就刘巴这种人一旦掌握权力或占据优势,能笑看数万黄巾军、家眷被淹死、处决。
双方根本不是一路人,是理念上的死仇,难以共存。
这段时间反复实验,让他对大儒名士最后那点敬意也消散不见了。
随后他引着几个道士撤离,关上门,示意其他道士先走。
他躲在门后听了许久,见刘巴鼾声再起,前后始终没有变化,这才安心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