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柔点头说道：“我曾经听说过，只是从未见识过。据说有厨师能将鸡肉制作成豆花一般的形态，想来对刀工要求很高。”
许青点头，“确实如此。”
没有后世简便又高效的各种机器，从前的厨师们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手中的菜刀。
从最普通的给蔬菜削皮，到将细嫩的豆腐都雕出花来，刀工从小到大，从易到难，从简约到繁杂，厨师们在这条无限延伸的道路上不断精益求精，唯一能依仗的就是手中的菜刀以及自身的技艺。
鸡豆花是一道对于厨师刀工要求极高的菜肴，据说光是捶打成细腻的茸状就要花费一个小时的时间。
没有这一手精妙的刀工技术，没有相应的毅力与耐性，寻常人就算知道了做法，也根本做不出来。
只有在后世，有了机器的辅助，才让普通人也有机会碰触到这精妙刀工的结晶。
而许青这一手精妙的刀工可不是机器能比得上的，机器只是提高了下限，而在刀工这条无限延伸的道路上，唯有人才能不断地突破上限，最终达至前所未见的领域。
许青说道：“库柔师傅，可否找几块鸡胸肉来？”
“当然。”
很快库柔便端着一盘子鸡肉走进来，阳泉酒家最不缺的就是各类食材与时令鲜蔬，但凡gd省内有的东西，都能在阳泉酒家找到，甚至就连一些外省的珍惜食材，也在阳泉酒家中留有存货。
许青先用刀挑去鸡肉上的筋，为了保证鸡肉细腻如豆花一般的口感，需要尽可能地去除其中的杂质。
许青将切分好的鸡肉摆放在一起，将刀调转过来，用刀背细细地捶打。
库柔只看到昏暗的房间中忽然闪过一抹清亮的刀光，刀光连绵成线，轻柔地在案板上舒展开来，像是天边垂落的一道虹彩。
虹光在案板间跳跃舞动，每一下闪烁鸡肉都均匀地舒展开来，像是被无形的双手轻柔地按摩着，以最舒适的力度让鸡肉慢慢变得更松散，这这双无形的手的轻揉之下变得更加细腻光洁。
刀影快得令人不及眨眼，在这一刻眼睛仿佛失去了作用，它唯一能做的就是记录着那抹惊艳的刀光，将这不为人所理解的技艺牢牢印刻在心中。
库柔并不擅长刀工，对于刀工也没什么执着，因此在他眼里这刀工只有震撼，却不会带给他多大的沮丧感。
然而在窗外偷窥的罗添大师感觉就截然不同了。
他被突然冒出的虹光吸引过来，恰好看到许青展现厨艺的这一幕。
虽说阿贝在信中对于许青的刀工极力赞美，但是那些极尽赞美之词在亲眼看到刀工的这一刻，变得如此苍白。
世上再难以言语来形容出这份刀工的精妙。
这么小的年纪就拥有这么可怕的刀工，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学的。
罗添大师幽幽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去不再看。
好在他年纪大了，多了些韧性，不如年轻时候锋锐易折，若是让他年轻时看到这样的刀工，恐怕连拿起菜刀的勇气都没有了。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了。
不服老不行啊。
在许青的捶打下，鸡肉很快就变成细腻的茸状，平摊在案板上，竟真像是一块细腻的豆花，丝毫看不出原本的样貌。
捶打好后，将鸡肉茸放入碗中，加入高汤与葱姜水，再分四次倒入鸡蛋清，加入盐和淀粉不断搅拌，最后形成细腻的糊状。
在锅中盛放清汤，烧开，用勺将清汤搅动旋转，将调制好的鸡茸倒入汤中，用小火烧制，等到鸡茸逐渐聚集在一起形成豆花，即是鸡豆花。
做好的鸡豆花摆放在眼前，细腻得真如豆花一般，丝毫看不出是由鸡肉做成的。
库柔用勺子轻轻舀了一勺放入口中，细嫩的鸡豆花入口即化，瞬间绝妙的滋味在口中扩散开来，明明捶打成细腻的茸浆，却又巧妙的保存了鸡肉本身的爽滑口感，不，甚至比这更加奇妙，单从爽滑的口感上而言，没有任何一种鸡肉的口感能比得上鸡豆花。
库柔将口中的美味与自己想象中的乌骨鸡的味道相比较，忽然意识到这或许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味道，这比他吃过的最极品的鸡还要绝妙的口感，这正是乌骨鸡所应有的味道。
“这实在是……实在是太棒了，我好像真的吃到了乌骨鸡一样，太美妙了。”
库柔忍不住闭上眼睛细细回味。
许青却摇头说道：“只是如此还不够，为了彻底地还原想象中乌骨鸡的味道，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库柔打起精神来，“需要我做什么？”
见识过许青的厨艺之后，库柔自知自己与他相距甚远，不过打打下手的话应该没问题。
许青诧异地看他一眼，说：“库柔师傅，这道菜本来就该由你来做，我只是帮你打下手。”
库柔指着自己说：“我？可是我的厨艺……”
“这与技艺无关，因为只有你才能真正呈现出乌骨鸡最完美的味道。将你对乌骨鸡所有的期待都投入其中吧，这道菜一定会回应你。”
想要将想象中的味道完美地展现出来，需要的不只是技艺，更重要的那份热诚与执着的心，那份拼尽全力哪怕燃烧自我，也要将传说化为现实的心。
在这一点上，许青自认比起库柔来差得远了。
许青能做的就是帮助库柔将这份心意展现出来。
两天时间转眼而过，在这两天中，沈宏收集了所有有关乌骨鸡的传说，他知道的越多，就越意识到想要将乌骨鸡的美味呈现出来是近乎不可能的一件事。
乌骨鸡只是一个美好而又虚无缥缈的传说，而现实总是残酷的。
今天，他就会将这血淋淋的事实完整地呈现在库柔面前。
“吱哑”一声，紧闭的大门打开，许青、库柔以及罗添大师三人迈步走入广厨联。
小院里，沈宏早已等候许久了。
他看向库柔手中端着的食盒，说道：“这就是乌骨鸡吗？”
库柔坚定说道：“是，这之中盛放的正是乌骨鸡所做成的菜肴。”
哼，沈宏心中冷笑一声，死到临头依旧冥顽不灵。
这就怪不得他了。
“端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