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的火苗外,飞蛾正以很英勇的姿态,覆灭于光热。
雁灵儿盯着火光,无比郁闷地靠向身后那棵大树,她这都什么命啊,去抓蛇,掉进山洞,救了个昏迷不醒的云天,不辞而别;去采药,遇上大雨,救了个高烧不退的月牙,鸠占鹊巢;最奇葩的乃属月骄阳,她明明有心相救,却适得其反,无端惹祸上身,跑来这么个鬼地方。
其实不停加着柴火的童心比她还郁闷,自己不过在药铺外宏礼夸赞隐修时,顺口接了句,我们家隐修的医术自然无人能比。
眼前这姑娘就急匆匆地把他拉上了马车,不等他反应,一路狂奔。
那速度……
只能说,他们连人带马差点撞死在树上。
在雁灵儿吓得快哭出来的情况下,童心很淡定地稳住马儿,从歪斜的车子里跳下来,然后拉她出来,接着开始修车,捣鼓半天后,找了些柴火点燃取暖。
风衣衣再犟,再有力气,也挂不住两个人的重量,看见山下的火光,她简直有扑上去的冲动。
从早上到傍晚,鬼知道她走了多久,这会儿两腿发软,只想快点坐下休息,她带着云天朝火光走去,近了才发现是童心和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
女子眉头紧皱,秀发披肩,眼睛里有一团火苗,愈演愈烈。
“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车也坏了,马也惊了,这些姑且不和你计较,可你知道我的时间有多宝贵么,救命,救命你懂不懂?”
女子愤然而起,指着童心破口大骂,“你这瘟神,我就说最近诸事不顺,敢情就出在你这。”
童心好笑地看着她,不慌不忙道,“姑娘,请问你有给过我时间好好说吗?”
雁灵儿撇撇嘴坐下,一副要哭的样子,“那现在要怎么办?”
“他死了,我要怎么办?”
雁灵儿用手背擦擦双眼,做出拭泪的动作,“我岂不是也死定了。”
童心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问道,“你是想找隐修救命对吧?”
雁灵儿点头。
“但中途找错了人,误以为我是隐修。”
雁灵儿继续点头。
童心注意到暗处半扛半扶着云天的风衣衣,站起来对雁灵儿说道,“我叫童心,隐修是我的家人,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太好了。”
雁灵儿无比感激地跳起来,顺便抱住了他的手臂。
这姑娘,变得也太快了吧。
童心挣脱开她的手,朝风衣衣尴尬地笑了笑,“风姑娘,好巧。”
酒醉三分醒,风衣衣记得这个男人,那日在街上,是他送她回的棺材铺。
他是夫人的朋友。
风衣衣笑笑,问道,“你能解穴吧?”
童心点点头。
风衣衣略松口气,放下云天,“帮帮忙。”
童心心领神会地走过去,三下两下就帮云天解了穴。
雁灵儿跟过去,看清女子的模样,脱口叫道,“云天。”
童心皱眉,问,“你认识她?”
雁灵儿气鼓鼓说道,“她是我在山洞里千辛万苦救的,可醒来后没多久,就自己跑了,没想到出现在这里。”
风衣衣心里大概明白几分,拉着朦朦胧胧的云天,道谢完就准备离开。
“你你你你,就是你。”
雁灵儿拦住她们,对着云天说道,“我累死累活地把你从山洞里救出来,你倒好,一声不吭就跑了。”
云天脸上微红,自知过意不去,解释道,“没跟你说确实是我不对,不过我是有原因的……”
“那好,你倒解释看看。”雁灵儿气势汹汹看着她,双手叉腰。
云天低头,“那是因为……”
风衣衣打断云天,看着雁灵儿,“姑娘不是还等着救人性命么?怎么这会儿倒不急了?”
“对,还有正事。”
雁灵儿懊恼地拍拍自己脑袋,风风火火地跑去拉马车。
童心好笑地摇了摇头。
云天凝眉看看风衣衣,知她故意打断自己的话,一时也满心疑虑,琢磨不透。
风衣衣与她对视,嘴角轻启,“在怀疑我?”
云天摇头,“不是,我只是在想一会儿吃什么。”
风衣衣哧地笑起来,这么勉强的借口,她居然用得出来。
“喂,姓童的,我们出发吧。”雁灵儿在一旁高喊。
童心回头看她们,突然注意到风衣衣明媚的脸上那五道红痕。
往日的伤应该还没好,如今又添新伤,脂粉都掩盖不了了。
风衣衣虽大方地与他对视,眸里却多了分慌乱,“只是不小心划伤了。”
童心不语,过去接过雁灵儿手里的缰绳,扶她上去。接着对云天和风衣衣比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云天看看身边的风衣衣,见她没有反应,说道,“衣衣姐,我们一起回去吧。”
风衣衣淡淡一笑,“你先跟他们回去。”
云天想劝说,见她执意也不好再说什么,深深看她一眼,便上了马车。
童心也坐了上去,驾着马,很快远离她的视线。
夜里很冷,风很大,无边的黑暗让人感觉寂寥,风衣衣终于可以一个人坐下来,听听风的声音。
多么可悲。
她想,这世间她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
哒哒哒……
远去的马车又跑了回来,风衣衣惊愕地看着童心。
“一起走。”
童心朝她伸出手,俊朗的轮廓在黑暗里别样清晰。
风衣衣盯着他,有一瞬间的出神。
“快点。”童心催促她一声,把自己的手再探过去一些。
风衣衣回神,抓着他的手,顺势坐上马车。
月光透过稀疏的林子,倾泄下来。安安静静的风景里,有遗落在山间的影。
风衣衣看到童心脸上淡淡的微笑。
“我不是矫情,我只是……”
童心会意,“我知道。”
风衣衣是聪明人,童心也是,两个人对望一眼,又各自别开,沉默着感受风的速度。
“还疼么?”
马车跑得很快,风的声音也很大,这样一句轻浅的问候,传到耳膜的频率又有多大?
但他说清楚了,她也听清楚了。
风衣衣睁着眼睛,感受着风刮在伤痕上,火辣辣地那种痛,“其实一点都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