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郊外开始下雨,雨声淅沥,落在瓦片上,噼里啪啦,白狸替公子施针,约莫半个时辰,公子幽幽转醒。
“我认得你,你是姜音。”
白狸对着他跪下,“请您成全,让我做白狸。”
公子虽在病中,眼里的威仪不送抗拒,“条件。”
“白狸永不入皇城,永不参与朝廷纷争,永不以血盟誓,永不成婚生子。”
尹天奇与童心他们在一处,听她语气坚定,态度谦卑,隐隐心疼。
白狸在他印象中算是个明媚活泼的人,到了皇城,她的沉默他都看在眼里,却未曾细究,只觉得是换了环境,一时难以适应的缘故,没成想这其中竟然大有隐情,他真的算是个糊涂的庄主了,天雪之前责骂他的话,一点都没错。
“何以为信?”公子对她尚有顾虑。
“堂哥冷寒星,忠君爱国,是不可多得的良才,他可替您扫平一切障碍,亦可取代国师。”白狸道,“这次救您出来,有他一份功劳。”
“昔日,音傅为国师之位,出卖姜音父母,姜音得堂哥照拂,侥幸逃出,才不至于丢了性命,只要您以堂哥为挟持,姜音此生,绝不…”
公子呵呵笑起来,却因为吐纳不匀,猛地咳嗽起来,豆豆替他拍背,扶他坐起靠立墙头,他缓了一阵儿,开口,“你真的以为,我与先皇一样麽?倘若旁门左道真可守国护国,历朝历代又是如何改朝换代的?我不屑于用邪术护国,国之生死,又岂是你一个女子能够决定的。”
公子居高临下审视着她,“你且传话给冷寒星,只要他杀了音傅,他就是下一任国师,而你,永不再是姜音。”
白狸发愣,跪在地上,久久未敢应话。
“哪有人一来就叫人杀自己舅舅的?”豆豆忍不住插话,“白姑娘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是猜忌,也该给她一个成全吧。”
公子抬眼看她。
豆豆瑟瑟一笑,“你们继续继续。”
公子似乎并不生气,好看的眉宇轻轻舒展,“这样吧,只要你医好我,我就随你海阔凭鱼跃,再不用躲躲藏藏,隐姓埋名。”
白狸抬头,眼睛铮亮,“此话当真?”
“君无戏言。”
风衣衣守着炉火,听着药罐内药汁翻滚以及庙外雨幕潺潺的声音,昏昏欲睡,向来君子小人只在一念之间,哪怕是君王,涉及利益,承诺又算什么。
她见过太多人心不古的事,所以,对公子的话嗤之以鼻。
尹天奇不解地望向她,她示意他附耳倾听,童心坐于二人中间,也甚是好奇,跟着埋头倾听,风衣衣压低嗓音道,“不过都是些哄人的假话罢了。”
许是靠得近了,温润的气息扑面而来,浓浓药草味充斥在他的鼻腔。
“姜氏一脉的秘闻,我也听过一些。”
风衣衣小声道,“传言姜氏一脉,得上天庇佑,可兴国,可亡国。历代皇帝为巩固帝位,不停诛杀姜氏一脉,到本朝,姜氏一脉基本族灭,如今恐怕就只剩下姜音一人了。”
“先不论传言是真是假,就算为掩盖罪行,统治者也是不可能让她活着的。”风衣衣分析出结论。
尹天奇表情凝滞,与童心对视一眼,齐齐看向了白狸的方向,彼时她正在油灯下查阅书籍,十分认真。
一旁,“你的伤可好些了?”公子问起豆豆。
豆豆一向大大咧咧,左右晃了晃身子,“你瞧,都好了。”
“谢谢你,一直守在我身边。”
童心下密室去救他们,背他出来这事,他是一点不提,只看着豆豆,满眼温柔。
豆豆摆摆手,“小事罢了,不足挂齿。”
“咳咳…”刚清醒,想必身子还有些疲软,不过立了片刻,公子就咳喘不停,豆豆忙扶着他躺下,公子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豆豆只觉他病迷糊了,又经历了那么许多,极度缺乏安全感,于是好心道,“你睡吧,我守着你。”
闻言,公子眼底含笑,静静看着她。
“怎么了?”豆豆以为自己脸上有东西,他才一直盯着自己看,不自觉摸了摸脸。
公子把之前那块玉牌重新放到她的手中,紧紧握着,不让她有机会拒绝,“请你务必收下。”
“…”
“之前答应允你一个承诺的事也算数。”公子道,“你可以随时找我兑。”
…
公子那眼神,童心越瞧越觉不对劲,一个猛子就要冲过去。
风衣衣拉住他,有条不紊地从炉子上取下药罐,利索倒上一碗,给公子送过去。
“喝药了。”
风衣衣端着碗凑近,故意隔开豆豆与他,拿起勺子舀上一勺就往公子嘴里送。
公子皱眉喝下,冷不丁抬头,见风衣衣生得艳美,一举一动自带韵味,不觉对豆豆又多了几分好奇,似乎她身边的每个女子,都各有特色,都是他在皇城内不曾见过的另一种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