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空间没有一丝阳光透下,唯有被设置在火山口坑洞中的那座巨型魔法阵散发着鲜血淋漓般的红光,如黯淡荒野中的一座灯塔般照亮这片地下空间。
这里是圆藏山地下大空洞,大圣杯的所在之处。
在诅咒弥漫的这个地方,就算是魔术协会,也没有几个人能够一边抵抗诅咒一边来到这里。
“看来是玩高兴了。”
在火山口的边缘,一名神父打扮的中年男人正站在这里。
某一刻,他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脸上缓缓扬起一抹古怪的笑。
“回来了吗?”
一道阴影从大圣杯所在的魔法阵中如水流般流淌出来,缓缓凝聚成型,化为了只有双眼能看得清,其他地方一片漆黑的阴影。
正是安哥拉曼纽。
他笑嘻嘻地向中年神父打着招呼,像是久别归家对邻居打招呼的游子。
“哟,神父先生,你在等我回来吗?”
“确切地说,我在等你和咒灵一起回来,可惜的是,只有你回来了。”
中年神父发出了短暂的鼻音,像是对他有所不满。
“那个梦魇咒灵,若是好好使用的话,可是能创造出很多愉快的事物的,却这么简单被你浪费了。”
一下子,安哥拉曼纽就想到了这男人可能会使用梦魇咒灵做些什么的场景。
“……我姑且问一下,如果那只梦魇咒灵还活着,你打算用它做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比方说分别潜入人造人罗伊和远坂凛的梦境,让罗伊虐杀远坂凛,让远坂凛触怒罗伊,让两人关系生嫌隙,然后挑拨离间,最后自相残杀之类……”
中年神父——不用多说,这人自然是言峰绮礼,一边说着,脸上一边忍不住扬起愉悦的笑容。
想想就觉得兴奋!
安哥拉曼纽眼角抽搐不已。
虽然已经合作过一次,但他还是觉得言峰绮礼这个人脑子有大问题!
不过很可惜,梦魇咒灵确实已经完蛋了,已经没可能再二次利用了。
拥有这种罕见力量的咒灵就这么死了,的确很可惜,但安哥拉曼纽却觉得十分值得,因为他得到了超乎想象的收获。
“然后呢?你说要去找可以代替我的人,结果就是那个人造人吗?”
言峰绮礼从愉快的幻想中回过神来,说起了让安哥拉曼纽有些扛不住的话题。
十年前,他利用了言峰绮礼的恶意,让此世之恶倾巢而出,借用大圣杯之力,席卷全世界,将整個世界拖进了火海。
大圣杯是没有自主性的,它必须要通过他人的愿望才能展开行动。
但言峰绮礼这个人和单纯的恶棍不同。
他的性格更为古怪,他喜欢的是名为愉悦的感情,可这种感情只能从人类当中获得,他潜意识里认为,人类可以死伤惨重,但不能完全灭亡,人类必须要活着,他才能继续寻找愉悦。
大圣杯理解了他的意志,将世界超过九成的人类烧死,又刻意放过了剩下一小部分的人类,这才形成了如今的局面。
但安哥拉曼纽对此并不满意。
他是恶意的结晶,是背负此世全部之恶的无辜怪物。
他想要的是灭亡全人类。
因此,他才找上了罗伊。
“啊,这个嘛……是的确是,不过很遗憾,我失算了。”
安哥拉曼纽挠了挠脸颊,眼神看起来相当烦恼。
“那个人造人,如果他愿意做我的御主的话,用他的恶意一定可以彻底颠覆这个世界吧,但他怎么都不愿意答应,而且顽固得难以想象,我不断回溯他的过去,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把恶意压下去的……是对人类残留着善意吗?”
安哥拉曼纽怎么都想不通。
那个人造人想要覆灭全世界的恶意绝对不是假的。
就算那份恶意因为那个名叫贞娜的女孩儿有所缓和,但她后来的死亡,在他看来,应该更加加剧他内心的那份恶才对。
但结果却适得其反,罗伊反而压制住了内心的恶。
怎么都无法理解。
明明那群魔术师为了拯救世界把贞娜给害死了,他应该彻底爆发,成为更加庞大和纯粹的恶吧,为什么他反而能把自身的恶意压制下去?
“呵,说是此世全部之恶,结果你也只是囿于善恶之分的凡人嘛,杂修!”
一道突兀的声音随着金光闪闪的身影降临到了这座地下大空洞。
那人有着一头金发,猩红的竖瞳犹如蛇一样危险,五官俊美得不似凡人,全身著着璀璨耀目的黄金铠甲,脸上扬起傲慢又凶险的笑容。
比起安哥拉曼纽或是言峰绮礼,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格外不同。
他全身都散发着强烈的存在感,仿佛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一眼看过去,这人就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仿佛不跪拜他就会迎来天罚。
安哥拉曼纽嘴角微微一扯。
“是是是,那么国王陛下有什么高见吗?”
他的态度随意至极,远没有嘴上那么恭敬。
显然对这个金闪闪没什么好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金闪闪——吉尔伽美什,出乎预料地并没有在意他的不敬,而是用着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大笑起来。
“真是愚蠢啊,披着恶神之名的无名人类!本王问你,你觉得人类在同等的善意和恶意的倾轧下,会倒向哪一方呢?”
“这个……”
安哥拉曼纽有些困惑地拄着下巴。
“恶意吧?”
“当然是恶意!”
吉尔伽美什用你不是挺懂嘛的神情,居高临下地瞥着他。
“人类心怀着善意,但却最容易忘记善意,反而是恶意,只需要一点点,就能成为点燃仇恨的火种,你对人类施以恩惠,人类会对你心生感激,可一旦伱收回恩惠,人类的不满就会像火山一样喷发,若是在收回恩惠之时施加同等的恶意,他们会彻底遗忘你曾经对他们的好,只记恨你现在对他们的恶意,连狗都不会这么忘恩负义哦?所谓人类,就是这种连野兽都不如的丑陋生物啊!”
“同等的善意与恶意,必然是恶念压倒性地碾压善念,如果是要毁灭世界级别的恶念,你觉得什么样的善念才能压制得下?”
安哥拉曼纽低头思考了很久,却还是只能无奈摇头。
他想不出来。
就算是拯救世界的善念,也无法将毁灭世界的恶念压下去吧。
吉尔伽美什轻叹一声,脸上写满了对他的失望。
“真是愚钝,那已经不是善意这么简单的东西,而是比善意更为深邃,更为沉重,更为悲痛的东西——”
吉尔伽美什带着一丝唏嘘,转身离开了。
他并没有把答案说出来,像是故意要留白一样只说了一半。
旁边的言峰绮礼露出深思的神情。
安哥拉曼纽对着他离开的背影狠狠地吐舌头。
谜语人能不能死一死!
“算了,反正这场圣杯战争已经抵达终盘了,就让我看看吧,你的心底到底有什么,连毁灭全世界的恶念都能压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