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新年至,
00:00。
每到这个时候,最后一张“福字”终于开始集齐,家家户户争先点燃鞭炮,似是想在来年抢一个好运气。
因此,即便不去刻意关注时间,也总是能被密集的鞭炮声提醒:新年到了。
在这个时间,反而没有在过节的人很少吧。
许蒂,也就是那位在崩坏三嘉年华认出凯文真实身份的温蒂coser,而在之后看电影时有幸与其他英桀一同观看了《无人生还》。
她坐在床上,怀中抱着吼姆玩偶,看向一旁满桌饭菜却空无一人的客厅,表情有些复杂。
那饭菜并不需要什么复杂的烹饪过程,即便有,那也是在卤肉店买回来的,其他的则是几个简单的炒菜,
以及在那餐桌之上的墙壁,悬挂着一家三口和睦融融的照片,只是照片里的她年龄很小。
【母亲:乖女儿今晚记得吃好些,妈妈这里公司很忙,实在抽出不身】
【母亲:对不起,女儿,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时间照顾你,你父亲的事…想开点,至少我升职了,咱们也没经济压力了不是?】
【母亲:【转账(500元)】】
【我:已收账(500元)】
【我:没关系,毕竟你那里工作肯定也不容易,妈你也记得吃好些】
【母亲:当然(微笑.jpg)】
许蒂换了个角度趴在玩偶抱枕上,
自从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去世后,她几乎很少再见到母亲哭泣的模样,
这其中的原因,她大概也能猜到几分。
因为还要照顾她,所以母亲必须要坚强起来……至少在她面前要这样。
“哎…”
这些年来,母亲的煎熬一定是比自己多很多的,但她仍需要安慰自己。
许蒂看向客厅里快冷的饭,毫无食欲,
想着幸好现在就是冬天,也不用怕放坏,反正这些菜慢慢吃都够她一周的量。
在想过自己后,她不由得开始想其他人:
想曾经的朋友,想学生时代的同桌好友,又想到漫展中的趣事。
许蒂突然想到了,自己曾与几位英桀见过面的场景,想着当时的场景,她微微笑着。
她之后也与诸多崩坏七年老粉一样,兴奋到彻夜未眠,一晚上疯狂刷论坛,与好朋友一起谈论这件事。
但在更后面,她又发觉,这些即便看起来重塑世界观的内容,却丝毫不会影响到自己的生活,
该怎么样生活,还是怎么样生活。
这些经历像是一份调味剂,丰富了她生活的体验,却不会冲散原本的生活。
…但这样,也挺好的。
许蒂想着,她翻出了聊天界面中凯文的好友,
本想打个招呼,却被之前自己曾发送的消息硬控,沉默许久。
她脸颊微红地将字体打出,发送。
【蒂许:新年快乐~】
息屏,将手机盖住,她还在消化自己的黑历史,
突然“嗡”的一声,
【cool~:新年快乐。】
有时,真正的喜欢并非占有,
仅仅只是相互路过时,能够搭上几句话,便心满意足。
……
“新年快乐!”
徐晁看着自家爷爷在阳台有些惆怅地喝茶,他狐疑道:
“大过年的怎么了,这是怕我要压岁钱?”
“咳!”
徐爷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随即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站在阳台上。
“过年虽然是好事,不过…对于我们而言,就是又老了一岁。”
徐爷看了眼时间,冷笑道:
“这都四五点了,从昨天晚上通宵到现在吧?”
“咳,毕竟难得氛围这么独特,人生里又有多少这种独特的时候呢?”
徐晁伏在阳台护栏,他眺望着这座小城市的远景,朦胧的光意逐渐在东方孕育而出。
“唉,你这说的我倒是没法反驳。”
徐爷缓缓站在了他的旁边,
“你说的多啊,现在不都是追求生命的意义,而非生命的长短。”
“您老平时没少上网冲浪啊。”
“呵,这句话固然有道理。但我作为老一辈的经验告诉你:有时生命的长度有了,自然也就有了意义。”
徐爷背对阳台,他看着自己又长大一岁的孙子,轻轻一笑。
“活到老学到老,即便生活平平淡淡,久了自然也会明白。”
“那您都说平平淡淡的久了自会明白,那有的早熟的,岂不是心理年纪已经很大了?”徐晁笑着反驳道。
“这种人我当然见过,也见得多了。但实际年龄与心理年龄差距越大,也就越无奈、越痛苦。”
徐爷认真看着自家小子,说:“所以呀,有时无知者也是一种福分。”
“……”
这次徐晁没有回话。徐爷也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愿,
两人就这样沉默许久,
直到天边的地平线泛起明亮的光芒,一轮朝阳缓缓攀升。
“唉…”
徐爷长叹,日出的光芒将他背影照在客厅的餐桌上。
“我已经老了,熬过了今年,却不一定能熬过下一年。”
“大过年说啥丧气话,您老身体这么好,说不定活得比我们还久呢。”
“徐晁。”
徐爷突然说出了徐晁的全称,他语气认真地说:
“这不是丧气话,这是现实……我迟早有一天要走的,以前可能是现在,现在可能是未来。”
“……”徐晁沉默着,没有回话。
徐爷用手抵着徐晁胸口,他突然一笑:
“你呀,总要有个准备。要是哪天我走了,就去翻我床底下,到时候就别怪我没能力给你留遗产了。”
“这话说的,怎么这么突然…”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你也要有个预期,别到时候承受不了。你不要伤心,我也是去见我的母亲。”
徐爷看着眼前比自己高了一头的孙子,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他伸手拍了拍徐晁肩膀道:
“以后,记得多听你妈话。”
话罢,徐爷便转过身缓缓走到客厅,
只留下徐晁一人站在阳台上,清晨的微风肆意凌乱他的发丝。
……
或许那时,他就该想到的。
几个星期后,徐爷安然睡在客厅的餐桌上,在睡梦中悄然离世。
徐母本想为他披上一层外套,怕他在外面睡着受凉,
但在披上的那一刻,她意识到了不对。
犹豫着、迟疑着,伸出手指到鼻下,已然没了声息,好像一尊熟睡中的雕像。
徐母颤颤巍巍地收回手,她就这样呆呆站在原地,怔怔地看了许久,
缓过神来,泪眼婆娑,不知所措,
最后只是背过身抹泪。
【徐金鼎,徽省界市人,享年于2024年1月21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