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午时,落霞峰的妖修逐渐多了起来,浓郁的妖气迫使苏清绝收了势睁开眼来,举目望去,云台周围皆是人影,声音也断断续续落在耳里,听下来似乎有不少想与她切磋的妖修。
“法阵补得如何了?”
“大小五十四座山峰,怎是一时半刻补的完的”
“道尊阁那里可是查出原由了?”
“现下不知,只道是天降异动”
“道阁一出事,余下四阁都要遭殃,这叫什么事”
“如此,你怎不去道阁?”
“别,那种地方还是算了”
两道交谈声传过来,苏清绝定眼一看,见是布阵阁和五金阁的弟子,一阁掌阵法,一阁掌财路,五阁的道服不尽相同,区别只有衣袍上的暗纹。
“不知今日能遇到哪位师兄弟?”
“我倒想与息持师弟切磋”
“我看你是想找回丢的面吧”
“你不想?”
“不碰到你们阁,其他倒无妨”
“欸,是蘅疏”
“她怎朝这边来了?”
“没得罪她吧?”
两妖修交换了下眼神,远远打了声招呼。
蘅疏亦点头,随即落在一棵树上,树干粗大,需几人环抱,而树冠葱郁舒展,颇有独木成林之姿。
苏清绝在看到她时已经起身,微一施礼。
蘅疏回礼,道:“本想让道友安居于此,不想有如今境况,云台上的规则司央可有说于你?”
虽入门只有一日,苏清绝却深刻体会到来自师门的疼爱,门内从上到下似乎都是一些癖好独断,还不带知会当事人的狠人,所谓同门之间坑死人不偿命反倒还要念及他的好的纠结情绪怕不过如此,她倒很想摇头,但碍于情面不置可否道:“生死由命”
这倒真是司央的口吻,蘅疏安抚道:“没有这般厉害,你是青砚门下的弟子,交起手来总会留有一份余地”
这余地说大了受些小伤,说小了便就一口气了。
立场不同,蘅疏能出言提醒已经尽了大荒宗的礼教风度,苏清绝点头,面不改色道:“我对谛江道友慕名已久,今有幸来此,不知道友伤可好了?”
自今早苏清绝露面起,她想约战谛江的消息不经自走,蘅疏亦有耳闻,不过此话说的暧昧非常,不知她是何意思。
“已经无碍,道友与师弟相熟?”
苏清绝视线落在一人身上,目色微深:“一面之缘,惶惶不安,念念不忘”
她明艳的嗓音微微低沉,莫名透着浓稠的暧昧与缱绻,蘅疏不由在脑海里补了一场人与妖间的孽缘,魂海还在交战间,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道:“说来巧,那不是师弟?”
人世里不乏貌美倾城的人,但妖自古得天独厚,得天地精华孕育而出,其容色倾绝,不可媲美。
大荒宗随处可见容颜惑人的妖修,但有些妖即便在众色倾城中也能脱颖而出,让人远远侧目,而谛江便是这样的妖,似经天地掇菁撷华,葱蔚洇润孕育而出,其风华不足语尔。
苏清绝一向平静的眸子里多了些热切,蘅疏看她一眼,虽方相识,但此人的脾性也能看出几分,沉吟片刻,目色复杂道:“道友,我师弟虽为情伤,却是心系旁人,还望道友止心止损”
“道友似是会错意了”苏清绝气海微荡,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在下不过想与他切磋一番,他心有所属与我何干?”
两年前,九幽之境中,谛江抽她半缕神魂,此事不解,此恨难消。
苏清绝体内灵气震荡激起周身的灵气急剧流动,行成若隐若现的气旋,蘅疏离得很近,这股力量亦在将她周身灵气牵引进去。
她微一侧目,却见苏清绝面色如常,周身灵气亦无变化,方才的牵引之力好像错觉一般。
此人的修为放在一众妖修中并不如何拔尖,众多妖修并未将其放在眼里,蘅疏原是如此,但方才突然迸发的灵气波动让她想起师尊所言,所谓鸟穷则啄,凡肉眼所见的不过虚妄,而于穷途中所显才是真迹,是以不可轻敌。
此人修为不低,念头一闪,蘅疏便垂了眼目。
既然约战之事已经传开,苏清绝自然要上前去说上一说,她径自飞身而下,穿过众妖,站在他的面前。
顿时周围的声音小了些许,意味不明的视线尽数落在一人身上。
谛江正与同门说着话,忽见一人缓步而来,体态轻盈,丰姿旖旎,而其面容在一众倾城之色的映衬之下显得愈发难以入目。
柏灵身子朝谛江身后一避,小声道:“师兄,她便是青砚门的苏清绝”
两人素不相识,此人一上大荒宗便来云台约战令人生疑,他自听说时便很诧异,虽奇怪,面上却未曾露疑:“听闻道友想与我切磋一二”
苏清绝点头:“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有人来大荒宗约战,不应,岂不让宗门难堪?谛江道:“来者是客,自当如道友愿”
苏清绝微微一笑:“听闻云台之上生死由命,道友手下留情”
那笑容在她寡淡的面上显得有些诡异,谛江微微皱眉:“哪里,你我点到为止”
苏清绝不置可否,如今的谛江比之前修为高出不少,虽看不透,但以其天资推演,似乎已步入羽化境的门槛。
似笑非笑的面色让谛江愈发奇怪:“我与道友相识?”
苏清绝目色平静:“我曾见过道友,不过道友皎如日月,在下区区流萤之光,想是你没有印象的”
苏清绝的修为放到妖修里并不出众,但若是与同族相比却是绝尘拔俗,谛江思索一番,无果,许是如她所言,自己未曾留意罢了。
“道友何须自谦?”蘅疏走过来,莹莹一笑道:“我却觉得道友有踔绝之能,不输谛江师弟”
蘅疏是道尊阁的内门弟子,修为自是不低,此话一出,顿时拔高了苏清绝的台面,渐渐的议论声四起,就连谛江眼里也多了份思量。
对于蘅疏的言外提醒之意苏清绝只微微一笑:“你这般称赞,我若输了,不是很丢面子?”
蘅疏笑道:“即是切磋,点到为止,哪里有输赢?”
突然一道俊朗的声音带着肃杀之气插了进来:“赢便是赢,输便是输”话语方落,面前便多了一妖,他看向苏清绝道:“你很狂”
敢到大荒宗约战的人没有几个,此战唯死战不可为,这不仅是人妖之战还关乎颜面问题。
输人不输阵,苏清绝亦不想丢了面子,道:“师命难违”
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能说明她为何修为不高却要挂名云台来挑衅整个大荒宗,一切看似矛盾的行为皆因这句话迎刃而解,是的,她不想,但师命难违,她是被逼的。
妖修中不少露出同情的目光来,更多的则是幸灾乐祸。
禹疆长剑一抖,妖气环肆:“我乃禹疆,与我一战,非死不得下,你可有数?”
罡风四起,刮人筋骨,磨人心神,这等狂狷不羁,睥睨之姿,到底是谁张狂?苏清绝微一凝目,道:“自然”
自古弱者肉,强者食,不论出世入世都是一样的生存之道,羽化巅峰期修为,禹疆有恃才傲物的本事。
场面自他出现多少有些剑拔弩张,众妖环绕之下,任凭那是比之将要摘得问道尊者名号的修为,苏清绝不显山不露水,面色波澜不惊,身姿巍峨不动。
蘅疏适时出言道:“比试要开始了”
众人一同望向云台,只见云台之上五人环立,指尖诀印变幻,台面阵法忽现,骤然转瞬即逝,随即一道声音出现在魂海里:“今日挂榜名数已满,先保命为上”
这是姚祟的声音,云台之上亦有他的身影。
云台之战,修为以吞元境以下为界,挂名人数下限为二十,上限为五十,两两切磋,可轮空修为强横的两人,共分五日进行。
苏清绝深吸一口气,然后徐徐吐出来,随着众妖一同上了云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