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原被制服的消息落到深海二人组耳朵里，两人都不觉得意外。
    探索者阶段的战力就讲究段位之分，更何况张云霆和林原的差距，根本不是几颗星星能比拟的。
    “林原可惜了，假如不是张云霆阻拦她，她是有可能刺杀水手长的。”
    “还是张云霆啊，航海家的星数没有上限，不知道他走到哪一步了。”
    李沉海摇摇头感叹。
    他和夏沫虽然拿到了航海家称号，但时间不长，和最顶尖的五星冒险者其实拉开的差距不大。
    年度赛事上，不出意外，他们还要和暗夜深海精挑细选出来的五星冒险者成立公会队伍，一同参赛。
    虽然不一定会一起进副本，但团队积分会把个人积分纳入其中，个人越强，团队就越强。
    积分越高的人，在赛事中谋取的利益就越大。
    夏沫看向水手长，那张莫归的脸映入眼帘，她心中没有多少波澜。
    毕竟要成为航海家，副本世界不知道经历了多少。
    夏沫对自己的内心世界很敏感，当副本中熟悉感涌上的瞬间，她就无意窥见了游戏世界阴暗的一角。
    她老早就经历过和莫归相似的情况。
    此时，听到林原被擒拿的消息，水手长面露狂喜。
    他手上的跺鱼刀跃跃欲试，却忽然想起了什么，畏缩了。
    胜利的喜悦过后，水手长骤然清醒，抬脚去了驾驶室。
    ……
    远航号底层船舱。
    船舱老旧破败，并不经常维修。
    不知道从哪里渗出来的水珠滴答滴答地掉落，地面积起一层浅浅的水，像个小池塘，阴冷又潮湿，一股窒息的气氛扑面而来。
    林原身上覆盖一层稀薄的蓝色薄膜，代表她作为航海者的保命技能已经用掉了。
    张云霆在玩家空间里挑选好久，才拿出一副深黑色的镣铐，捏着林原的手腕“咔嚓”一声落锁。
    【道具：海底镣铐】
    【品质：橙色+】
    【描述：经过特殊改造的道具，专门囚禁犯人用的，对航海家以下玩家起绝对禁锢作用，无法用任何手段挣脱】
    “很不幸在这里看到你，我不想杀你的。”
    张云霆偏了偏头，似乎在思考怎么开口。
    他坐在一张残破的椅子上出神，天花板上的水珠滴答滴答落着，在他的脚边荡起圈圈涟漪。
    过了十来分钟，张云霆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们来叙叙旧吧。”
    林原的眼睫颤了颤，听到张云霆说。
    “小浔……林原，我很想你。”
    “你走之后，母亲还是那个样子，我初中没毕业就进了体校，打比赛夺奖可以拿奖金，加上教练们照顾，我过得还不错。”
    “可惜……出了点意外，我就到了航海世界。”
    张云霆眼底划过一丝仇恨，手指都紧绷了。
    “我知道进入航海世界的条件是什么，所以我一点都不希望……”
    他抬起视线，目光如炬看着林原：
    “我一点都不想在这里看见你。”
    林原不是傻子，听得懂张云霆未说出口的话。
    进入游戏世界的条件是死亡。
    这对兄妹唯一心照不宣的默契大概是，他们谁都不想看见谁。
    张云霆接着说，沉甸甸的目光看向林原：
    “我第一个倒戈，是因为和水手长说好了，如果那个女生不听话，记得把她关起来，别让她死就行。”
    张云霆的手指发出咔嚓的响声，情绪激动起来，他本来就不是个情绪掌控良好的人，有什么事都倾向于用拳头解决。
    假如和他作对的玩家不是林原，张云霆早就把对方揍得分不清南北了。
    外界传闻的他很善良是对的，但他大发仁心的同时，是把他觉得讨厌的人都通通弄死了。
    怒意膨胀到极致，张云霆突然泄一口气，对林原说道：
    “你要是听话一点该多好？小时候就这么叛逆，不然母亲也不会把你……”
    即将出口的“卖掉”在喉咙里滚了一圈，张云霆废了好大的劲才把这两个字咽回去。
    他说话的声音忽然萎靡下来，张云霆不自在地转移话题：
    “我很抱歉。”
    “林原，现在我们还是有重归于好的机会的。”
    林原冷淡的视线扫过张云霆，又看了看身上的蓝色薄膜，似乎想讽刺。
    ——就这样重归于好？
    张云霆看林原的目光流露些许复杂，他扯了扯黑色口罩，想摘下来，又戴了回去。
    “我说了那么多，你也不开口讲讲你的事。”
    林原闻言，简直想冷笑。
    讲什么？
    她在精神病院待了几年，关于养父养父的记忆都快忘光了，更别提亲生父母。
    能记得有个哥哥也只是童年的印象作祟而已。
    假如不是两人极其相似的长相，林原根本就认不出对方。
    她深呼吸一口气，倒是认清了一件事。
    航海家的实力确实……堪比开挂。
    无限升级，无限加点，谁听了不迷糊？
    防护特性开了，但张云霆没打。
    所以归根结底，林原的防护还算白开的，不然薄膜也不会保留得那么完整。
    见林原一副“消极抵抗”的样子，张云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拳头又捏紧了几分，充满力量的肌肉上，根根青筋暴起。
    他打过最艰难的比赛都没这么愤怒。
    张云霆猛地站起来，将椅子一把踹倒：
    “我也想不明白啊。”
    “为什么我们一家都那么善良，却偏偏出了你这个怪胎。”
    “妈妈把你送人的时候，只有我还在为你惋惜，大喊着把妹妹还给我。”
    砰！
    张云霆一拳砸在船舱墙壁上，墙壁肉眼可见凹进去一个大洞。
    他阴沉的目光盯着林原，似乎是觉得看了碍眼，又转过头去看窗外的天色：
    “现在看来，有些人的基因就是那样，当初你走，反而是件幸事。”
    “小浔……林原，我最后再告诉你件事吧，你是个野种，字面意思上的野种。”
    说这话时，张云霆顿了顿，但他还是把话说完了。
    “你天生就是不讨喜的，明白吧？”
    林原的眼皮眨了眨，脑袋仰起来，束缚手腕的锁链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我叫林原，这个名字用了很多年，大概不会改了。”
    “你和我谈起的过去，其实我一点都不记得。”
    看见张云霆不信的神色，林原无所谓道：
    “我不介意，你的任何想法。”
    ——道不同不相为谋。
    张云霆脸上冷色一闪而过，他推门走出船舱，“砰”一声关上大门。
    他忠告一般的声音落下：
    “你只要在这里待着就行了，另外一个游客玩家在你隔壁，不过他的状态比你差多了。”
    张云霆这句话似乎想让林原感恩他，没有下重手。
    “水手长要把船开回国，轮船归港，审判来临的时候，我们的游戏就会结算。”
    玩家离开之后，自然不需要承担任何审判与代价。
    他的声音逐渐远去，直到渺小到听不清的时候，林原脸上颜色焕然一变。
    林原试着挣扎，但特殊合成的橙色等级以上的枷锁实在是破坏不了。
    这时，船舱地面不知道哪个角落的破洞在排水。
    林原看到一道浅浅的漩涡。
    漩涡卷起的方向和记忆中相去甚远。
    林原忽然想道：
    “水手们的故乡在北半球，但现在远航号在往南半球赶。”
    这招还是从早已被分尸的黑皮商人那里学的，总之，甲板上那场大屠杀爆发之前，远航号的方向还算正确。
    脑子里蓦地灵光一闪，林原深吸一口气。
    “远航号既不前往交易国，也不敢回故乡。”
    “在海上漫无目的地游荡，改变航路的疯子想干什么？”
    直到现在，林原才明白“没有归期的游轮”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