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地山壁内的洞穴，比众人想象得深。
    洞穴顶部有小孔与顶部水池相连。
    水池里的水淅淅沥沥流入洞底石潭。
    洞内颇为潮湿，布满了青苔。
    “小心些。”
    兰十七踏上台阶时，顺手搀扶住双眼不便的苏公子。
    “这些台阶是不是人力开凿的？”
    苏公子默算了下步距，问伊萨。
    “应该是。”
    伊萨俯下身，仔细看了看石阶。
    每级台阶宽度不同，相差又不算多。
    “似乎是利用原来的地形进行雕琢。”
    石阶的边缘残留了钻孔的痕迹。
    “来这里的人在石头上钻孔，再往里灌水。冬天等水结成冰后，自动把石头撑开。”
    伊萨摸了摸那些石孔。
    “拓食人懂这些事？”
    邵乐楼绕过他的身边。
    “他是纪氏的人。”
    沉舟告诉他。
    “再说华英国以外的人也不是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
    “不管怎么说，打造石阶的人用的手段相当简陋，不像官府所为。”
    这三个人话里话外有股火药味儿，兰十七插嘴打断了他们。
    “苏公子刚刚说我们距离定庆两国公子埋骨地较近，那是什么意思？”
    “啊，那件事。”
    尾济几乎忘了自己说过什么。
    “连通这里与黾镇的人，在假棺木中洒了不少梦蜃石的粉末。”
    邵乐楼醒来前，其余几人因尾济的龙息先一步苏醒。
    与邵乐楼一样，这些人也做了形形色色的梦。
    “梦蜃石可以让人陷入梦境，做什么梦则与当事人自身神识相关。邵公子梦到的情形与传说颇为相似，很可能是与那几人气味相投，感受到他们残留在阳世的怨气。”
    “我被鬼附身了吗？”
    邵乐楼吓得打了个哆嗦。
    “你怕鬼？”
    另外三个人无一相信。
    毕竟他前不久才设计杀死两个女人。
    “我没动手杀过任何人，这点邑宰已然审清了。”
    邵乐楼向投来怀疑目光的人强调。
    他尤其对兰十七多说了一句。
    “我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几个人边说边继续往前走。
    石阶环绕中心的水潭往上延伸，紧贴岩壁的一侧时不时可以看到腐烂的旧木，与大片的空地。
    横七竖八的木头明显经过加工，像是破旧的铺板与木梁。
    “有人在这里筑造过房屋。”
    伊萨拼接起几块木头，成了一圈门框。
    石阶旁的空地不算太宽，假如有人在这里建造房屋，勉强够在里面搭张床。
    自下而上，石阶边或深或浅有不少曾搭建过木制建筑的痕迹。
    “有什么人住在这里？”
    兰十七困惑地环视这座可疑的洞穴。
    “会不会……传说里的定国女公子没有死？”
    邵乐楼捶着下巴揣测。
    他的梦在仙桃自尽前戛然而止。
    也许带她逃上船的庆国公子没有中箭而亡，两人辗转来到玉碗山，为了躲避井国追杀，藏匿在这处山洞。
    “真的如此，女公子服食的不死药可能有效。”
    他把自己说得雀跃起来。
    “你别忘了，我们怎样来到这里。”
    兰十七泼他冷水。
    “住在这里的未必是他们。”
    仙桃是仙桃，兰十七是兰十七。
    邵乐楼反复提醒自己，不能将两者混为一谈。
    话虽如此，他无法自控地追逐兰十七的身影。
    梦中与仙桃耳鬓厮磨的景象时不时浮现在他脑海。
    兰十七越是怼他，他越是渴望在床上跟他分出胜负。
    一行人拾阶而上，抵达了道路的终点。
    洞穴的终点仍是洞穴。
    石制的阶梯引领他们来到一处石室。
    “这座洞穴的居民……”
    沉舟第一个步入石室。
    “在这里。”
    兰十七扶着苏公子走进洞穴，在沉舟脚边看到了墓地。
    石室上方有石缝漏下阳光，恰到好处地照亮这块墓。
    墓前没有石碑，没有碑铭，不知道墓地里葬了几人，葬的是谁，只有凸出地面一块坟包。
    “他们最后没有离开洞穴吗？”
    邵乐楼懊恼地溜达到墓旁。
    搜寻了半天，他们没找到任何出路，难不成得困死在这地方？
    “没人离开洞穴，谁给他们造的墓？”
    伊萨拨开他，附身蹲到墓边。
    “这块墓冢有没有机关？”
    兰十七仰头察看石室四角。
    石室到处是岩壁，只有堆起墓冢的一小块地方填了泥土。
    “没有。”
    伊萨推翻了他的猜想。
    “建墓的人将死者葬入石缝，再填上土。没有开挖过任何地方，更没有建造任何机关。”
    “不止如此哦。”
    尾济嗅了半天，用手指戳了戳脑门。
    “这座山谷里气息异常平静，比黾镇闻起来更干净。”
    “也没有怪物埋伏在这里？”
    伊萨随口问尾济。
    这话把邵乐楼吓了一跳。
    “什么怪物？你们在找什么东西？”
    “我们莫名其妙由半山掉到山底，你居然以为跟在琥珂逛街一样。邵公子脑子直通肠子，怕什么鬼？鬼打你面前经过，你发现得了吗？”
    兰十七又来笑他。
    “为什么我每说一句话你都要贬损几句？是不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哦，你喜欢我。不光喜欢我，还跟姑娘小媳妇儿一样不敢承认，只好用这种方式。”
    兰十七举起两指，夹住戳向自己额头的手指。
    “邵公子唯有自信心强过别人数倍。梦没醒最好扇自己几巴掌，让脑子活动活动。”
    “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尾济拉着兰十七出了石室，往其他地方走去。
    邵乐楼气哼哼地跟在他们身后。
    一行人回到谷底，兵分几路四处寻找。
    直至天色渐暗，一无所获。
    大家只能回到醒来时所在的那个山洞。
    山谷里有几棵矮树，长满果子，足够充饥，洞底石潭里的也是淡水。
    在洞里忍耐几日不是难事。
    “天天吃果子，早晚变成猴子。”
    邵乐楼坐在洞口，啃干净果子，把果核扔进洞外的草丛。
    “邵公子不吃果子，也像猴子。”
    背后传来兰十七的冷言冷语。
    邵乐楼转回身，朝他竖起一根手指。
    追加一次。
    一笔笔账他早晚算清楚。
    “万不得已的话……”
    沉舟望了谷顶那块巨大的水晶很久，估算上方的水倾泻下来会淹多深。
    “什么万不得已？睡觉。”
    尾济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率先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