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乐楼扯掉了仙桃嘴里的塞布。
她紧蹙柳眉,又羞又气。
别看兰十七是个男人,在梦里变成女人,不单样貌不同了,连举止也透出几分女人的味道。
这真是有趣。
邵乐楼弯下腰挑了挑她的下巴。
仙桃跟避苍蝇一样躲开他。
“你当真是邵……公子?”
“你叫了我半天邵将军,不知道我是谁?”
“梦里的名字怎能当真?”
仙桃与邵乐楼一样,认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再说……”
她低下了头,神情有几分懊恼。
这正是邵乐楼介意之处。
“你看到的是谁?”
仙桃不答,咬紧下唇。
昨夜梦里邵乐楼认出她后,未与她做出越轨之事,只是揽着她去温泉洗掉身上尘土,顺便与她嬉戏了一会儿。
人可以在自己的梦里为所欲为,一旦发现梦中人白天仍然记得梦里所为,无论如何也无法跟过去一样恣意妄为了。
这应该不是他们初次相遇。
至少前天那个耳朵怕痒的少女也是兰十七。
那时候他们……
邵乐楼摸了摸下巴,继而忆起兰十七白天醒来后的表现。
他那天面带羞怯,整日回避拓食人的眼光……
“你你你……”
邵乐楼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
他与拓食人身高相同,体型相近。
竹国人人皆赞邵将军高大威猛,仙桃所见的长相假使依她内心所想而生,根据这番描述最容易套上拓食人的脸。
“你以为我是那个一半拓食血统的家伙?”
他自己说出了答案,兰十七省得再做回答,半垂着头不好意思看他。
那天在温泉,她起初不从,后来跟他回到营帐态度有了些变化,扇他耳光的时候甚至有几分娇憨。
邵乐楼以为她死心认命,原来是在梦里认错了人,索性自得其乐。
“你你你……你不要脸。你把我当成什么?”
邵乐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一把抓住她的双臂。
捆住仙桃的绳索未去,她还不了手。
但她那张嘴放过谁?
“是我拉你去温泉的吗?是我对你上下其手的吗?你仗着自己在梦里是一国之将,对我这败军之女为所欲为,好意思怪我?”
邵乐楼被说得无言以对。
起初他确实打算仗着梦境发泄白日的不满,世事难料,谁知道他居然在梦里动了情。
“你到底见过我几次?”
他无比介意这些仙桃是不是同一人。
仙桃盘腿坐在床上,转着眼珠回忆起来。
“前夜开始见的。我朦朦胧胧睁开眼时,你出现在眼前。那时候我好似记得你,又死活记不清。”
回想起那天邵乐楼的所作所为,她涨红脸踢了邵乐楼膝盖一脚。
“登徒子。”
邵乐楼作势打她,又撤回手回忆反反复复的梦。
原来最初的仙桃不是兰十七。
“大前天,你真的没做梦?”
“真的没有。”
仙桃不舒服地晃着上半身,邵乐楼给她松了绑。
“跌进那鬼地方的第一夜,我困得厉害。什么也没梦到,一觉到了天亮,醒来时头壳疼得很。”
邵乐楼脱鞋上床,在仙桃对面盘腿坐下。
“照这么说,这是我的梦才对。是你闯进了我的梦里。”
“这是谁的梦有什么好在意?”
仙桃撑着小脚不满地嘟囔。
“你也太小气了,连个梦都占得牢牢的。”
“当然不同。”
邵乐楼瞪圆了眼。
“我与我梦中痴恋女子相会,你跑进来占了别人的壳,非说我登徒子?”
“是这样吗?”
仙桃握了握自己的发梢。
邵乐楼没敢告诉她梦里的女子有一半长得像兰十七。
“这也怪了。我以前碰到过梦蜃石好几次,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你碰过这种怪玩意儿好几次?”
邵乐楼好奇起仙桃的经历。
两人坐在床上合计的时候,帐外有侍卫官报事。
“皇子问将军准备好了没有。请将军务必带上女公子。”
“糟了。”
邵乐楼不安地问仙桃。
“你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儿吗?”
仙桃挠了挠脑袋。
“是不是积羽皇子给你献美人儿?”
她有些零星的印象,记不真切。
“那个人暴虐成性,你小心应付。”
本来梦中死了,无非醒来。
而今这梦怪这副模样,邵乐楼不敢掉以轻心。
仙桃心不在焉地应是,包好头巾,跟他去了设宴的大帐。
事情照旧。
积羽与一众美姬欢声笑语地坐在他们对面。
仙桃百无聊赖地给邵乐楼斟着酒。
“国都调令正式下达尚需一段时日,我看不如先由她侍奉将军。女公子嘛……”
积羽找了个理由,把那名脾气不好的姑娘塞了过来。
仙桃起身绕到邵乐楼另一侧,把自己原先坐的位置让给她。
积羽举杯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嘴角微翘。
“女公子挺机灵。”
侍酒的女子好不容易坐到邵将军身旁,赶紧抓住机会讨好。
她斟酒时,故意斜下身子,好使酥胸半露。
“人人说将军不近女色,小女子受命侍奉将军不胜惶恐,若有力有未逮之处,请将军海涵。”
“将军不近女色怎么成为驸马?杨李公主难道是积羽皇子的皇弟?”
仙桃一言怼了回去。
“你……”
那女子本想标榜下自己并非以色侍人,为日后进入将军府铺平道路。
这下成了无端非议公主。
“女公子饱读诗书,怎么也与市井妇人一样喜好搬弄是非?”
那名侍婢有皇子作为后盾,不甘落于下风。
“何人规定市井妇人不能饱读诗书?饱读诗书不能居于市井?自古以来并无哪本书上有此撰述,倒是圣人主张有教无类,一视同仁。富如子贡,穷如颜回,皆是圣人门生,有何差别?”
仙桃边说,边斟满另一只杯,推到邵乐楼面前。
“姑娘似乎将饱读诗书与市井之人区别来看,认为饱读诗书之人不该做市井之行,而市井之行便是搬弄是非。不知圣人之言,想来姑娘没读过几本书,既然如此,姑娘即是你所谓的市井之人了,莫非你在搬弄是非?”
她滔滔不绝一番,邵乐楼懂了,为何自己梦见的仙桃长着兰十七的脸。
只有真正学富五车的人才擅长旁征博引。
不同的是,兰十七并非仅以教诲引人向善,她懂得如何把所知所学化作利刃,斩妖除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