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拒绝
作者:鸿渐于陵   皇后别跑,寻梦三生全为卿最新章节     
    “你说这是其一,莫非还有其二?”
    尾济只说了一部分,兰十七在意他没说完的另一部分。
    “其二是他拒绝梦的侵蚀。”
    那么多天,伊萨一直做着失去心爱少女的梦。
    “梦赋予了他父亲的身份,可他一直抗拒这个身份。”
    除不明所以的邵乐楼以外,其他人陷入了沉默。
    与兰十七一样,伊萨的梦也受到白天交谈内容的影响。
    然而别人对他的看法,与他自身的认识有一些微妙的差别。
    这也是常世与神明之世的差别。
    他下意识知道哪里不同,内心不认可。
    在凡人的眼里,重溟君是涂清源与巘岭岳的养父。
    他把两位幼小的神明抚养长大,自己也无法更改亿万年累积下来的习惯。
    自从在阿萨赛遇到翎儿开始,他那堆照顾小孩子的动作时不时惊到阿西亚。
    他本人浑然不觉。
    作为无衣时更是如此。
    除了刻意避开水夫人的时期,其他时候皇上对于水夫人的照料精细到一日三餐,甚至亲手帮她掸去衣服上散落的碎屑,擦掉嘴角沾上的糖粉,拍着她的背哄她午睡。
    这些慢说是皇上了,甚至不像养尊处优的贵族男子会做的举动。
    宫婢们只能拐弯抹角说水夫人没规矩,不敢说皇上婆婆妈妈。
    无论在谁眼里,他都像翎儿的父亲,甚至母亲。
    于神明而言,他的行为与伦理无关。
    神明之间年龄悬殊乃是司空见惯。
    在女神销声匿迹以后,新生的神明益发罕见。
    年长者照顾年幼者理所当然。
    清源与岭岳心目中,他不是父亲,仅仅是养育者。
    然而他同时承担的“养育者”与“恋人”身份,在俗世的人际关系里产生了很大矛盾。
    梦里的伊萨养育了翎儿,但他拒绝承认自己是翎儿的父亲。
    这与沉舟认定的兰国公身份不合。
    “现在‘里应’已经齐备,只差‘外合’。你必须在两种身份里选择其一。”
    尾济把选择权交给伊萨。
    “你我所处的世界与大部分人不同,融入他们必须先走出自己的世界。有些屏障并非谁有心设立。它们是天生的区别。”
    “我……”
    伊萨盯着兰十七,皱起眉头。
    “怎么可能做得到?”
    “选择”两个字,说来轻巧,对他而言难如登天。
    如今那个梦里已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地,放弃照顾少女的习惯,成为她的恋人于事无补。
    依俗世看法承认自己是少女的父亲,则等于要他放下对少女的感情。
    这更不可能。
    “有什么必要人人进入同一个梦?”
    伊萨走投无路。
    “只是梦而已,你们太重视了。假如那是敌人的诡计,遵从对方想法行事,岂不等于任人宰割?”
    他为什么非得进梦亲眼看她嫁给别人?
    难道白天的折磨还不够?
    “不能出现在梦里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吗?你也不在他们的梦里。”
    伊萨反问完尾济,憋屈地离开山洞。
    “为什么执意拉他入梦?”
    邵乐楼望着伊萨的背影,他也不懂沉舟与尾济的主张。
    三个人同时出现在一个梦怪虽怪,但跟拓食人说的一样,万一是什么诡计,一个一个往里跳反而正中敌人下怀。
    “你不觉得有些不对劲?”
    尾济踱到洞口,沐浴山谷的日光。
    “……嗯。”
    兰十七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
    “不对劲。”
    “你们俩知道什么?不要打哑谜,说出来。”
    邵乐楼追到尾济身后,仰脸看了看头顶蓝盈盈的水波。
    “察觉不到就察觉不到吧。我们几人里,有人察觉不到兴许更好。”
    兰十七的话让邵乐楼越发糊涂。
    “你能说动他吗?”
    尾济问兰十七。
    “试试看。”
    兰十七眉心紧锁,步出山洞。
    *
    兰十七在石潭边的木屋遗迹发现了伊萨。
    他将各处的木料收集起来,拼凑出一间新的小木屋。
    那座木屋架在半空中,底下以几根大柱支撑,在一片斜坡上撑出一片平地。
    “我时常好奇为什么水神的手这么巧。”
    兰十七艳羡地走到他屋子下。
    “我不知道。也许为了照顾小孩,必须多懂一些。”
    伊萨专心搭木屋最下方的台阶。
    兰十七解开蒙脸巾,点了点他的肩膀。
    黑巾下的脸为祝术覆盖,没有露出阴森的白骨。
    “为什么让我看你的脸?”
    伊萨清楚他的来意。
    “你看清楚,我不是她。”
    兰十七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伊萨回过头,神情黯淡。
    “你说过很多次了。”
    “我不是她,不是你的孩子。”
    “你没有其他话了吗?”
    伊萨踏上台阶往木屋里走。
    兰十七拉住了他的衣摆。
    “人做梦往往有两个目地。一是整理白天为自己忽视的记忆,二是完成清醒时无法完成的愿望。你应该去梦里看看你的孩子。你想她,不是吗?”
    伊萨止住了脚步。
    “她不是我的孩子,你也……”
    “我起初在温泉池看见的邵公子也不是邵公子。”
    兰十七松开了手。
    “人有怎样的愿望,就在梦里看见谁。”
    “你起初……看见的是谁?”
    关于温泉的事,兰十七与邵乐楼匆匆交待了几句。
    当时寥寥数字让伊萨五雷轰顶。
    他没细听兰十七的解释。
    兰十七在阶梯下仰脸看着他,抿了抿嘴后,目光移往了别处。
    没有黑巾,他与以前一样不擅长掩饰心情。
    “这个梦由不同人的愿望推动。我猜梦主人需要的,是我们撕去白天面具的本心。”
    人在梦中无法伪装。
    纵使他们保持清醒进入梦中,梦依旧按照他们深埋心底的欲望,而非昭示人前的理念发展。
    伊萨走下台阶,回到他的面前。
    “你希望我去梦里作为父亲祝福你跟你的新婚丈夫?”
    “我跟鸠公子不是真的成亲。”
    兰十七红了脸。
    “依梦中情形,兰国女公子大他十几岁,那是场做给兰竹两国民众看的政治婚姻。”
    与他们推断的一样,积羽私藏了大量关于不死药的记载。
    沉舟与仙桃在洞房翻了一夜他的收藏。
    其中甚至有些不见诸于史册,也在坊间绝迹的说法。
    “梦里藏了许多主人忽视的记忆,梦主人的目地也许是为了寻回这些记忆。”
    兰十七抓住伊萨的手腕。
    “梦既然侵染了你,你与这段历史一定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