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容帝接过奏折一看。
就是很寻常的问安折子而已,这种奏折每日没有十封也有六封。
没什么特别的。
“父皇,您看,写这奏折的人说听闻您龙体不适,担心得几天几夜睡不着。”
“还说愿意用身上的二十斤肉,换取您的龙体安康。还有这,说愿长跪在菩萨面前,替您祈福。”
“这才是油嘴滑舌又虚假,为了拍龙屁,凸显自己忠诚,不惜撒谎。”
晟儿抿唇,很是不屑。
“父皇,太医都说过,一个人若是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不睡,绝对熬不过去。这个大臣却还有力气写奏折,由此可见,其说话多虚假。”
“再者,为官者,当替天子解忧,为百姓谋福祉,他一天到晚什么事都不干,就跪在菩萨面前,连菩萨都厌烦他,这种人,怎配为父母官?”
“此奏折行文流畅,背后的官员绝对不是第一次写了。他不为百姓解决实事,天天把心思用在拍龙屁上,在其位不谋其政,对不起朝廷发放的俸禄。”
晟儿毫不客气批评着奏折身后的官员。
其实他之前,也看过不少这样的请安拍龙屁奏折。
他都置之不理。
但谁让今日早朝,有大臣让他不痛快呢。
那他只能拿相关派系的官员来开刀了。
老子犯错,儿子承担。
很公平。
原本对奏折不以为意的景容帝,听了晟儿一席话后,脸上的轻快之色淡了下来。
“晟儿言之有理。”
景容帝在奏折划了一个大大的叉。
还批示若下次再写这种拍马屁的奏折,却不为百姓办事,撤销官位。
看着那份奏折上鲜红的朱砂,晟儿心口的恶气消了一半。
“父皇,这份奏折说要为朝中几位德高望重的大臣,如楚副相、沈太傅、傅国公等立功德碑,儿臣觉得不妥。”
又挑出一份奏折,晟儿呈到父皇面前。
“儿臣记得,此前有大臣提议,要为您立功德碑,但是父皇您拒绝了,您觉得功德自在人心,无需立碑。”
“在儿臣看来,父皇您都没有立碑,身为臣子,怎能越过您去立碑?”
“若他们真有大善之功,百姓自会帮他们建庙,如同爱戴您一样。可百姓们没有帮这几位大臣建庙,可见这几位大人也不是那么劳苦功高。”
晟儿娓娓道来。
母后能把白的说成黑的,把黑的说成五彩斑斓。
他这不过是跟母后学了点皮毛而已。
但也够用了。
晟儿一番话下来,景容帝也觉得不妥。
脸上丝毫不见之前的轻快。
“父皇,是不是晟儿说错话了?”
“可是晟儿觉得,的确是这些奏折不妥。”
“这天下,是父皇的天下,臣子再劳苦功高,也是臣子,绝对不能逾越过您。”
晟儿一脸委屈。
坚决不肯承认自己有错。
景容帝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晟儿的头。
“果然是新脑子好用,朕这些年坐在龙椅上,倒是大意了。”
越看晟儿,景容帝越觉得像当年的自己。
这几年无外战,他确实松懈了不少。
以至于对朝臣的一些小心思,都睁只眼闭只眼。
但今日,晟儿把朝臣的这些小心思都点了出来,景容帝发现,不能继续这么安逸下去了。
为帝王者,若是不居安思危,江山迟早被人夺走。
“晟儿,你是朕选定的储君,事实证明,朕的眼光,没有错。”
拍了拍晟儿的肩膀,景容帝一脸欣慰。
大夏有此储君,他百年之后,也能笑对先祖了。
“侍香姑姑,晟儿只是陪父皇参加丰收节,不是出远门,不用准备这么多吃食。”
“连翘姑姑,庆典就在城北的农庄,不是去南诏那等瘴气多之地,不用这么多解毒丸。”
“巧珠姑姑,带一两身衣裳就够了,真不用带十几套啊。”
……
棠梨宫。
看着侍香几人为自己张罗的行李,晟儿很是无奈。
可是没人听。
依旧在往包袱里装东西。
“其他都可以不带,但伞一定要带上。”
春晓揉了揉腿,提醒着其他人。
“对对对,还有伞。”
巧珠立马把伞也添置到行李中。
晟儿:……
袁允棠看着晟儿小小的额头,都拧成毛毛虫了。
忍着笑,袁允棠蹲下来。
轻轻抚平晟儿的眉头。
“晟儿,此行出宫,一切以安全为首。”
“若是那些不长眼睛的大臣,非要你做一些不喜之事,你尽管往地上一坐。”
“母后之前教你的碰瓷,可还记得?”
晟儿得意点头。
“母后,您教给晟儿的,晟儿都记得呢。宁愿伤敌一千,也不要自己掉一根头发丝。”
“您放心,晟儿已经六岁了,可以照顾好自己了。”
挺着小胸膛,晟儿很是自信。
袁允棠得意看着自己儿子。
这才是她的好大儿。
宁愿敌人受伤,也不要自己吃亏。
受委屈?
那可不行。
心情不好,当天就要报复回去。
若是隔夜,会影响睡眠的。
“太子哥哥,盈儿也给你准备了东西。”
猫着腰,小盈儿朝哥哥招了招手。
袁允棠摸了摸晟儿的头,笑着让其过去了。
兄妹俩脑袋挨着脑袋,小盈儿还时不时嘎嘎笑着。
一听就知道没憋什么好屁。
翌日。
景容帝携百官和晟儿,浩浩荡荡前往城北的农庄参加丰收节。
祭祀、祝词、祈福……
一系列流程下来,晟儿膝盖都跪麻了。
若不是有习武的功底,晟儿恐怕都要累晕过去了。
棠梨宫为他准备的那些包袱,还有母后教他的东西,一个都没用上。
晟儿都有些遗憾。
轰隆——
雷声乍响。
天空乌云增多。
依着惯例,帝王还要亲手用镰刀割下第一捆稻子,整个丰收庆典才算圆满。
眼看乌云密集,雨很快要落下,景容帝为了来年能有好兆头,也硬着头皮割下第一捆稻子。
可刚割完,大滴大滴的雨不要银子似的落下。
满德福赶紧上前帮主子撑伞。
可因为雨势来得凶猛,景容帝还是被淋湿了。
等换了衣裳,回到龙辇上时,景容帝面色就有些涨红,还轻微咳嗽起来。
“父皇,儿臣带了些驱寒解热药丸,您快服下吧。”
父皇这一副明显要生病的模样,晟儿很是担心。
想起了连翘姑姑准备的药丸,立马拿来给父皇服下。
服了药,景容帝脑子倒是清醒了不少。
“晟儿,父皇有些累了,要歇息片刻。”
“待回宫了,你再叫父皇。”
摸了摸晟儿的头,景容帝开始闭目养神。
“父皇,到皇宫了。”
“父皇?父皇?您还好吗?”
冒着雨,景容帝的仪仗也回到了皇宫。
晟儿轻声唤着父皇,却不见父皇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