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奶奶,到底什么事啊?”
被杨婕和杨校长拉上汽车,刘称欣一脸莫名其妙地问道。
现场记者有其他人敷衍,问题倒不大,但是突然离开,难免惹人遐想。
杨婕正色道:“项老病重。”
“项老?”刘称欣点点头,项强福对他多有关照,去看看也合情合理。
“项老身体一直不太好,他不顾别人劝阻,以评委身份参加原创人传奇,就是想给好苗子保驾护航。”
其实比赛时很多惩罚与刘称欣的所作所为不成正比,那都是项老争取来的,当然,是在初期没人看好他的时候,后期谁敢让刘称欣退赛,曲伟就敢拼命。
项老值得尊敬,可刘称欣和他没太多交集,要说感情到位那纯属扯淡了,他讪讪问道:“严重吗?”
杨校长叹了口气:“病来如山倒,项老八十多了,估计...”
医院里,认识的不认识的,大大小小明星、创作人无数,比如熊葂,赵书瑞等人。
刘称欣不追星,对娱乐圈了解不多,来的路上才大致了解到项老的丰功伟绩。
据说老人家出生那天就伴随着喜庆,很多吹吹打打的接亲队伍自家门口路过,一度有人拿他当小月老,直到项老长大成人,展现出非凡的音乐天赋。
几十年前,由于‘国外友人’大肆抢掠,失去大量传统乐曲乐谱的华夏,在音乐界被国外完全碾压。
项老和一批志同道合的前辈深知师夷长技以制夷,于是纷纷出国装孙子,求爷爷告奶奶习得先进经验,最终打破文化封锁。
老人家也成为华夏音乐界第一代定海神针,享有歌仙美誉。
令刘称欣没想到的是,熊葂居然是第二代。
而经过原创人传奇大赛,刘称欣可以说是第四代,也可以说是第三代,因为真正的第三代出名后已经移民国外。
不知道为什么,这帮明星出名后都愿意往外国跑,许是国外政策更适合有钱人吧?
“老项,项老叫我带刘称欣过来。”病房门口,杨婕与和她年纪相仿的老者解释一句,匆匆推开房门。
刘称欣看了一眼,禁不住咯噔一下。
只见项老脸色红润,在一位二十岁左右,明眸皓齿的少女照顾下,正一口水果一口肉吃的不亦乐乎。
哪怕医疗知识匮乏,他也知道一个词汇,‘回光返照’。
“称欣来了?”项老想抬手,却明显力不从心,他颓然一笑,道:“随便坐,小隰(音:习),太爷爷不吃了,你们都出去吧,我和称欣单独聊两句。”
刘称欣搬凳子坐到床边,表情有些尴尬,他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场面。
项老笑道:“小隰是我重外孙女,漂亮吧?本来想介绍给你的,可惜你女朋友太多了。”
“咳咳,项老说笑了,我哪配得上。”
“有什么配不上,你台上那股子嚣张劲呢?”
刘称欣挠挠头,捡好听的说顺便装成可怜兮兮的样子卖惨:“玩资本的心都脏,他们总找我麻烦,我为了自保装的。”
“是啊,我一开始就知道。”项老语气变得萧瑟:“恐怕以后我不能为你保驾护航了,真想看看你能取得多高的成就啊。”
一句话,刘称欣瞬间破防,红着眼哽咽道:“项爷爷,您一定会好的,我还有好多好多歌没出,好多好多影视没拍呢。”
“不用安慰我,我多大岁数了,什么都看得开,小婕和你说了吧?我想看看你禅意古风的曲谱。”
“项爷爷,歌我早录好了,只是还没发布,都是洪筱颖唱的,洪筱颖您记得吧?我御用歌手,也是我女朋友之一,那个个子小小的女孩。”
丝丝悠扬的曲子自病房内传出,走廊嘈杂渐渐隐去,候在门外的人们静静聆听超然脱俗,又简洁平淡的歌声。
“...此生尽愿与你把酒饮,唱一曲共一杯又一杯再一杯,阿拉嘞,拉咿耶,阿拉嘞,拉咿呦...”
“歌名《醉·倾城》(注1),哦,这首不算,纯粹是我想拿出来显摆显摆。”
“你这小子。”项强福精神似乎好了不少,摇摇头,莞尔一笑:“不是禅意古风,但也属于古风了,我仿佛看到湖边抚琴轻吟浅唱的少女,古典韵味十足。”
“...撑船人点着他的灯笼,江面竹排被映红,吹笛人吹着他的幽梦,一声闻来万事离心中,一色一物一夜已成空,一花一梦种菩提的种”
“歌名《忘尘谷》(注2),项爷爷,还不错吧?”
“好,好一个禅意古风,清净、简洁、平淡,词曲透出一股水墨画里才有的闲情逸致。”
“...偶闻得渔翁一席话,试问多一份情又怎地,站在别人的雨季,淋湿自己空弹一出戏,空望他功成名就又怎地,斗服换成金羽衣,岂不知你已在画里...”
“歌名《芙蓉雨》(注3),项爷爷,如何?”
“哪个少女不多情?却被渔翁一席话点破,好!”项老面色愈加红润,声音铿锵有力。
“...倘若我心中的山水,你眼中都看到,我便一步一莲花祈祷,怎知那浮生一片草 岁月催人老,风月花鸟,一笑尘缘了”
“歌名《半壶纱》(注4),项爷爷...”
“好,飘逸流畅的旋律、清雅从容的吟唱,无不蕴藏着一股超凡脱尘的净心之声。”
“...有时风来有时散,桃花开尽雪花绽,此去经年,山长水又断,相逢仍是少年衫,我把满山的月光送给你当行囊,天涯红尘伤会很烫...”
“歌名《暖山》(注5)...”
“诠释了修行人内心的真挚细腻及淳善慈悲,好。”
“...是南方下的雨,是隔夜的风絮,是一二三四五六七,樱花落碗底,是竹影扶风起,应一庭空来去,啊,清澈如许...”
“歌名《香雪迟》(注6)”
“好一幅漫山遍野的香雪美景。”项老动了动,奇迹般地挺直身体,拍掌赞道。
“爸。”老项推开病房门,劝道:“您听了半个小时的歌,该休息了。”
“出去,别打扰我们。”项老低吼一声,脸上的红润微微褪去一些。
老项无奈站在门口,朝刘称欣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飘带引斜阳,扫墨腕底香,共我泼茶人,如今在哪方,石绿补天长,云锣声两行,微笑过往,只道是平常...”
“歌名《泼茶香》(注7)”
“借用宋代第一才女李清照与她丈夫赵明诚赌书泼茶的典故,描绘出对美好过往的追忆,也饱含对今后刹那相逢的美好寄望。”
“...风筝误,误了梨花花又开,风筝误,捂了金钗雪里埋,风筝误,悟满相思挂苍苔,听雨声,数几声,风会来...”
“歌名《风筝误》(注8)...”
“清代李渔创作的昆曲,描写韩琦仲、詹淑娟、詹爱娟因风筝而产生的爱恨情仇,改得好,好一句风筝误。”项老声音越来越低,面上隐现青灰。
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滑落一滴,刘称欣吸吸鼻子,抬头看向项家人。
项老含糊不清地催促道:“继...续。”
项家人同样泪眼模糊,但却没人上前干涉,而是朝刘称欣打了个继续的手势。
“...闲时立黄昏,笑问粥可温,琴声浮或沉,听懂只一人,闲时立黄昏,笑问粥可温,君画梅竹深,晚霞任纷纷...”
“歌名《闲庭絮》(注9),项爷爷,如何?项爷爷?”
“改自清代文学家沈复的《浮生六记》,一起看黄昏日落,笑着问什么时候吃饭,勾勒出一幅携手相伴、恬静娴雅,柴米油盐,怡然自得的温暖夫妻生活。”刘称欣声音悲切,喃喃替项老补完评价。
自音乐中新生,在音乐中离去。
二零零七年三月二十一下午十三时,华夏音乐界第一代定海神针,娱乐圈第一位子爵获得者歌仙项强福,病逝于京师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