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另一边,程澄说自己有大事宣布,在‘龙腾轩’串了一个局,郑重其事地邀请邵牧原和谭柯出席。
俩人不知道程澄要搞什么,怀着好奇去赴宴了,总觉得是鸿门宴。
跟在程澄身后的还有一个人,一个女孩,怯生生地,满眼的单纯,看起来未经世事,岁数并不大的样子。
程澄的嘴巴都要咧到耳根子了,这回他染了一个正常的颜色,他说叫茶棕色,听起来很时髦,看起来倒也不突兀。
关键是那个女孩的发色和他别无二致。
等菜都上齐了,程澄才熟练地倒了一杯红酒,又给那女孩倒了一杯椰汁。
他咳了两声,像个领导那样准备讲话。
邵牧原和谭柯面面相觑,满眼疑惑。
“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程澄牵着那个女孩的手,一副宠溺的样子。
距离上次程澄如此大张旗鼓的介绍自己的女朋友已经过去许多年了,那时他还是个稚嫩的高中生,满脸的青春活力和阳光灿烂。
晃眼间,那个张扬的小孩长大了,又似乎没长大,起码对眼前两个哥哥来说,他还是个小孩儿。
小孩的话,哥哥也不会当真,起码现阶段不会当真。
邵牧原看了那个女孩儿一眼,端起酒杯应了一声,“嗯,挺好。”
谭柯也附和一声,“不错。”
可程澄却不依,“诶,哥们这回走心了,你们就这态度?”
邵牧原看了程澄一眼,印证了自己的想法,他确实还是个小屁孩儿。
谭柯也一直认为,确实如此。
在程澄滔滔不绝的描述中,俩人得知这个女孩来自江南,年芳18,在平芜上大学,具体哪所大学不知道,学的工商管理,在咖啡店兼职的时候和程澄相遇,程澄就此陷入女孩的校容中,自此君王不早朝。
程澄说,“她可努力了,家里不支持她读书,她就自己拼了命地要考出来,想靠自己改变命运。”
他说,“她上大学的钱都是靠自己挣的,没问父母要一分钱。”
他说,“我从来没见过像她这么单纯的女孩,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要,只一心读书。”
他还说,“之前她阑尾炎住院,脸都疼白了还跟我说不疼,看得我真心疼。”
从这,对面的俩人才知道那位住院的女朋友原来是她。
席间那女孩儿红着脸,看着程澄没完没了的说,她偶尔来一句,“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程澄就反驳她,“胡说,你就是好!绝顶的好!”
……
饭没吃几口,程澄把自己说嘴干了,灌进去好几杯红酒,谁劝也不听。
“我高兴,我就要喝!”
程澄不是酒蒙子,喝不了二两酒就趴桌上抬不起头了。
最后,程澄被他俩架着抬进车里。
那女孩本来要跟着的,但考虑晚上太晚了,就由小刘送她回学校。
谭柯坐在副驾,邵牧原坐在后座左侧,程澄东倒西歪的坐在右侧。
车子平稳地开在公路上,霓虹灯一排一排地倒退,还未掉光叶子的树木一闪而过,影影灼灼地看不太清。
看着程澄那股憨劲儿,邵牧原吸了吸鼻子,把手伸进西装内衬口袋里,摸到了烟盒。
程澄被家长养的太单纯了,从小到大,从来没遇到什么困难,就算遇到了,也会有两个人站出来把他挡在身后让他自由又快乐。
邵牧原与他不一样,十岁之前他也很快乐,无忧无虑的,追着风筝跑,爬树上掏鸟蛋,把后花园的花都刨干净然后非要养鱼,小时候的他是不需要确诊的多动症,总是不消停。
可能是小时候蹦跶多了,长大了以后,能呆着绝对不乱跑,前院后院一大片一大片的地方除了草还是草,懒得收拾,等草长莺飞的时候顶多会雇人来修剪修剪,所以他没朋友,孤僻的人上哪有精力去维系良好的人际关系。
“你觉得那姑娘怎么样?”
谭柯沉沉地出声,将远去的邵牧原拉回眼前。他看了一眼内视镜,看到谭柯的表情没有变化,“不怎么样。”
谭柯笑了,“这么直接?”
“你要问我的。”
“也不知道程叔他们知不知道,他们的儿子啊,坠入爱河啦!”他笑着摇摇头。
邵牧原转头望向窗外,“知道又怎样,又不会结婚。”
谭柯从内视镜里看到邵牧原的侧脸,“你呢,跟那个怎么样了?听起来你跟程澄看上同一类型的人了,大学生就这么有吸引力?”
“她们不一样!”邵牧原有些怒意,手肘撑在车窗边,手掌撑着脸颊一侧,“林榆的干净不是装的,是真的。”
谭柯兴致勃勃,“林榆…你喜欢那姑娘的名字啊?”
“你怎么知道她就不是装的?有时候啊,上头就会影响你的判断力。”
“你当我是程澄啊,没脑子还玩得花?三十年我白活了我看不出是装的还是真的?”
“谁说我没脑子!”程澄发酒疯似的突然激动起来,然后倒头枕在邵牧原的肩头,蹭了蹭,又睡过去了,呼吸均匀且平稳。
“怪不得你着急忙慌的坐副驾,你是真尖呐。”邵牧原如坐针毡,声音深沉。
谭柯双手抱胸,扬了扬眉,“劳驾了,以前都是我给这小王八蛋善后,这回就换你了。”他身子侧了侧,转过头来,继续说道,“所以那姑娘怎么处理,查一查跟这傻子说清楚还是…”
“算了,想玩让他玩吧,没几年玩了。”邵牧原一副老父亲无奈的表情,“只要那姑娘不太过分,掀不起风浪就这么地吧。”
“那你呢?你打算玩啊还是来真的?”
邵牧原看着他,脑海里闪现了林榆的面容,“还没成就黄了,闫其钰也劝我了,林榆主意正,人生早给自己规划好了,她的人生里没有攀高枝这一项,”他又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路灯亮得几乎把夜晚净化成白天,“所以呀,别说结婚了,玩我都玩不起。”
“怎么一下就想明白了?”
“非要我说人家拒绝我了你才罢休?”
谭柯笑得花枝乱颤,笑得前胸贴后背,笑得浑身发抖,喉咙里发出的笑声甚至感染了驾驶座上的代驾,前排俩人一起笑。
“哥们,别笑了,别手抖撞马路牙子上。”邵牧原情绪稳定,言语淡然。
代驾小哥马上收敛笑容,一本正经地,“哥你放心,咱这驾驶本十年了,绝对老司机!”
谭柯还在无声的笑,并给代驾小哥竖起大拇指,顺便摘下眼镜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挤压好久的压力好像一下子全被笑出来了。
程澄还在呼呼大睡,邵牧原双手抱胸闭目养神,谭柯望着窗外一闪一灭,代驾小哥睁大眼睛盯着道路前方。
有些幸福只有自己知道,有些黑只有近墨者才晓得。
不管怎样,此刻的程澄是咧着嘴入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