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飘零,遮天蔽日的云舟自司徒家新山门‘倚江山’汇聚成片,各种嘈杂声不绝于耳。
“快点,耽误了出发时间,家主可不会留情面!”
“你们在干什么?肃静!”
“急匆匆召集咱们,南边真出大事了?”
……
倚江山不是一座山,就像小剑山也算不成一座山,只因为司徒家乔迁喜事,司徒业老祖专门把王家旧址硬生生堆高十多丈,再建造建筑,看起来有点丘陵的意思,强安一个‘山’的名号。
这是司徒业的老毛病,总喜欢将一些地点取名字足够气派,司徒家很快要变成一个宗派,名字已经定好了,就叫‘云河宗’,本想着第二年一切安定妥当就举办一场盛会,没想到南面的另一片根基之地出了大乱子,只得急匆匆召集四方附庸和吴夲金丹所部准备南下。
槐阴河岸边,天上遮天蔽日的云舟,看似壮观,真要算起人头,也不足一千,各种灵舟体型占据了大半空间,全都是特制镇魔灵纹的飞舟。
司徒十七苦皱着一张脸站在南边最大的那艘飞舟上,他旁边立着身披赤龙正统道袍的姜玉洲,身后两柄剑斜背而附,剑眉星目环胸站立,精短胡须之间,嘴唇微张道:
“司徒老哥怎的一副苦丧之相,大好男儿,伏魔之旅即将开启,正该高兴才是!”
司徒十七假装生气愁骂道:“你当然不用愁,明月城一时还破不了,你家在黄龙楼的同门自然也不会有事,可现在每时每刻死伤的都是我司徒家子弟,城门外定然尸横遍野,我怎能不愁!”
姜玉洲尴尬笑了笑,司徒十七冲飞舟北段的黄袍老修士招了招手,那人气色昏暗,道袍破裂,明显是一路吃苦奔波而来。
司徒十七问道:“蒙大哥,你以为明月城能坚持多久?”
对面老修正是自无月沼泽亡命飞奔三日赶回来的蒙毅,凌晨赶回来将无月沼泽涌现魔徒的事告知司徒业,到现在堪堪缓过气来,一副忧虑乏力的模样,回应道:
“我离开时,城口护御屏障已开启,远观晋地涌来的魔徒当有数百,练气筑基甚至还有金丹力量,气势甚凶。时至如今,也不好估算他们具体实力,但今早那边飞剑传书,明显语气焦急,怕是压力甚大。”
司徒十七摊手面对姜玉洲,“你听听,已至危机时刻,怎令我不愁苦焦躁?”
姜玉洲一听情况已经很不好了,心里也担忧起在明月城呆着的杜兰、陶寒亭等一众同门,简雍恰好也去了那边,这可真是时逢凶灾,无法躲避。
与这条最大飞舟相隔不远的地方,另一艘较小的鹤头飞舟上,五位穿着明黄道袍的司徒家筑基修士,有四人一同看着这边的姜玉洲和司徒十七。
“飞云,那姓姜的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我怎么看着也就那样啊。”五人中最胖最矮的司徒酩鼻孔朝天,看着远处背剑环胸的姜玉洲暗暗鄙夷。
司徒飞云今日明显不大高兴,他一直四下关注附庸势力的集结情况,明月城有他至亲的人,眼下一心想催着大军赶紧南下,哪有功夫理会司徒酩,随后应付了句:“你自己去试试便可。”
那胖子撇了撇嘴,嘀咕道:“这次南下平灭魔徒,看看他有什么本事。”
五人中司徒礼的年岁最大,五十多岁,中庸身材,方脸小眼,皱着眉自语道:“今次家主怎教司徒十七站在魁舟上了?”
司徒祥瑞长着一张娃娃脸,“这有啥,十七大哥近年办事得力,可不得被老祖器重。”
司徒飞剑和司徒飞云长相酷似,一听司徒祥瑞说司徒十七的好话,立刻板着脸训道:“祥瑞,你怎能念他的好,一个旁支收养的东西,能比得了咱们么?还有那姜玉洲,也不是啥好东西,他家掌门害死咱们的宓儿妹妹,若不是老祖压着,我非得教他付出些代价。”
司徒祥瑞个头也不高,听了司徒飞剑训斥,看了看旁边的司徒酩,见这个胖子哥冲自己摇头,只好一时忍了司徒飞剑,低头不再言语。
司徒飞云一直关注着大军动向,见下方飞出三道耀眼光影,心头一喜,三位金丹前辈出来,大军终于要动弹了。
三道光影闪现来到最大的云舟上,陶方隐赤红道袍随风飘咧,银白胡须轻捋,“既是大急,刻不容缓,快快南下吧。”
司徒业震声发令抛旗:“出发!”
自家老祖亲自发话,族人弟子们一个个催动灵舟缓缓而动,很快随着魁首灵舟一飞百丈,浩荡向南而去。
魁首灵舟上,姜玉洲与陶方隐一时来到隐秘隔间,陶方隐施出隔音屏障,“去到那里后,你莫争着与不相干的东西计较,回城里护好黄龙楼的门人,教杜兰那丫头往北归来,替你掌门师弟做事,他如今闭关练那门术法,我看一时半刻难有成效,唐林筑基的日子也近了,咱家还是不插手司徒家的事。”
姜玉洲疑惑问道:“那您为何也随着南下?”
陶方隐捋须沉吟:“晋地有强大元婴宗门汦水宗管理,竟也爆发魔徒隐患,此间必有大蹊跷,我此去要仔细探查一番,看看无月沼泽是否适合居留,不然就得教咱家在那边的商务之事撤回了。”
姜玉洲点头道:“尊师叔之命。只不过真要撤回,咱家的损失怕不会小,这十几年灵石越赚越多,门里一下子缺了这条收入口子,只怕……”
陶方隐摇头道:“你还是要多与言儿学学,以人为本,我门中弟子性命才最珍贵,只要人活下来,哪愁灵石赚不来?那边人手撤离,正好回来经营鬼市,以简雍的本事,所挣利润怕不止以往百倍千倍。”
“师叔说的是,就看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观那蒙毅讲说云里雾里,也说不清个一二三,大体都是他家的事。”姜玉洲连连应承。
陶方隐忽而叹了口气,“多年不曾听闻晋地动乱,此番竟能牵连周边势力,若不只是汦水宗出了问题,这便有大麻烦了。汦水宗在东洲的实力不算低,他们都遇到了麻烦,其它地方恐怕更乱!”
“师叔是说?”
陶方隐晦涩呢喃了两句:“时有魔生之相,非一处簇簇播种,如旱如蝗,必是境外之乱。”
说罢撤去屏障,径直离开。
姜玉洲心里大意能猜到陶方隐在说什么,但那种事和他似乎离得很远,从小到大从来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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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月沼泽间,本来只是冰寒时节,不知怎的延续了北方的风雪,四野天际白茫茫一片,有些地方时不时往下掉冰刺,原本能耐得住冰寒的兽类被这一场风雪吹袭,纷纷冻成冰雕。
这种气候,底层修士基本是消受不住的,修士也是人,灵气耗尽就得拼躯壳体魄,扛不住就得死。
明月城方圆三百里内,各处庄舍压满白雪,久久不化,窝缩在周边庄子的修士们本来都是穷苦之人,平常时候三五成群捕点妖兽灵物换取修炼资源,这种天景别说往外跑,呆在自己的小洞府都没法生存。
一个个身染黑气的修士自晋地窜来,混入这些周边小势力内,突然有一天集体发难,不到半日时间,所有正常的修士被杀的被杀,被同化的被同化,全都聚拥去明月城下。
青蓝色的护御屏障包揽着整个明月城,每隔一段时间就轰隆响动一阵,明月城南门楼上,四五个筑基巅峰修士命令数百手下向外攻发各种镇魔术法,有弓弩类灵器的修士优先享受各种资源供应。
“气煞我也,这些他娘的到底是什么,怎么轰杀死去过不了一会儿又活了?”
“这些人邪性的很,听守城的前辈们说是魔徒,非得以镇魔类术法轰杀才会飞灰湮灭,否则越用普通术法轰杀,死后再次活过来越强大。”
“你们看那头三丈高的金丹魔物,浑身黑气如水流动,又吃了几个同类。”
……
守城的散修们大部分没见识,见这些所谓的‘人形魔徒’攻打了三天还是没什么进展,对明月城的防御阵法很有信心,但是筑基修士们的脸色越来越差,他们可清楚的知道那头纯黑魔气的白脸魔人正在飞快地提升修为。
城头正中央,司徒羽逸焦躁指挥着同辈修士,一边指挥一边暗叹,三日前若是司徒刚听了他的话,哪至于落个被魔徒同化的下场,害的自己亲眼看见他被那白面金丹魔人吸入体内。
遥远北方天际,狂浪声响传来,司徒羽逸遮眉眺望,见云端有锦旗上书‘司徒’二字,他顷刻怒喜,大声呼喊:“坚持住,咱家老祖已然率领族人赶来,明月城有救了!”
有一人力竭之际向着司徒羽逸所指的方向看去,见果然有大军前来,乏累微笑,一个不留神栽下城去,城门下尽是黑化的骷髅躯壳,那人直接被黑气吞噬,血肉在很短的时间消无,看得司徒羽逸大声冲其他人吼叫:“莫分神,先好好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