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
耳边骤然响起的是喇叭声与刹车时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噪音。
时间一下子被拉长了一般,变得极为缓慢,女孩只感觉刹那间被一股力道猛然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耳边的声音夹杂着呼呼的风声一下子变得混乱了起来,仿佛做梦一般失重感瞬间充盈了全身。
但这股失重感也没有持续多久,只是一瞬间而已,剧烈的颠簸便猛地袭来,西野七濑大脑一片空白,神经反射般地下意识紧闭上双眼,紧紧抓住了手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这才终于小心翼翼睁开了眼睛。
‘我...没事?’
嘈杂的声音恢复了死寂般的宁静。
映入眼帘的是深沉漆黑的夜空,由于距离市区有着一段距离,而且还是在山上的缘故,这里的夜空比起在东京都内看起来俨然要干净许多。少了严重的光害,能看见的星星数量都要多上一些,微弱的光亮一刻不停地闪烁着。
不过真正让西野七濑感到有些在意的倒并不是这些星星,而是现在看见了星星的自己,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星星,这代表自己现在是......躺着的?
可自己刚才不是——
大脑逐渐从一片空白的宕机状态恢复过来,西野七濑渐渐明白发生了些什么了,劫后余生的庆幸感笼罩全身,甚至手脚都感到一阵发软,仿佛虚脱了一般,连动一下都没办法做到。
刚才自己因为知道了某人就是头脑桑的缘故,又难过又气愤地往山下跑去,却没注意到后面正巧有车子经过,就在差点要被撞上的时候,被人千钧一发之际及时抱着躲过去了,然后稀里糊涂就到了现在这个地方——
不,也不算稀里糊涂。
毕竟是在山路上,要想在那种危险的时候躲过去而不会撞到山上,也就只有一边可以躲避了。也就是说,自己现在实际上是从山路上滚下来了,而在当时那种情况,能抱着自己躲过去的,想想也就知道,也就只有一个人才对。
可是,为什么自己身上一点都感觉不到痛呢?
西野七濑不解。
既然是从山路上滚下来了,就算不摔成重伤,也不至于完完全全毫发无伤吧,倒不如说突然从山路上滚落下来,这样都没摔死已经算是幸运了——
耳畔突然响起的痛呼声将西野七濑一下子拉回了现实。
“嘶——”
白云山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额头都冒出了豆大的汗水,看起来状态颇为不妙。
正常来说他都是不会喊疼的人,可眼下的情况实在是非同一般,就算他有系统而且身体还经过了强化,强出普通人一大截,可他归根结底也还是一具血肉之躯,作为一个普通人,能够一声不吭撑到现在才喊出来,已经算是了不起了。
“白云桑!你没事吧?”
总算反应过来后的西野七濑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眶里的泪珠忍不住夺眶而出,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刚才下意识紧紧抓住的,正是某人的衣袖。不过这衣服尽管料子已经称得上是很不错了,可在这么一番折腾下,也已经显得有些破破烂烂,正如她现在视野中的某人一样。
是的,现在白云山给她的感受便是残破二字。
这倒还真没有夸张多少,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去,某人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得破破烂烂,袖口与背部更是直接被撕破,渗着血的肌肤就这样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下,整个人也是灰头土脸的。
但这都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透过破烂的衣服,隐约间还能看见底下各个地方都仍在缓慢渗出一片暗红,显然还有好几处伤口存在着,只是由于衣物的遮掩看不见而已,但已经足够说明事情的严重性了。
“...没事......”
白云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用力吐出,显然浑身上下不断传达而来的痛感不停地刺激着他的神经,也令他一时有些吃不消。
不过还是勉力一笑,望着女孩不知是惊惧还是因为担忧自己而哭出来的表情安慰道:“放心吧,虽然看上去严重了点,但这些都只是些擦伤外伤而已,流点血过不了多久就能止住了——”
这番话倒还真不是完全为了安慰对方而已,尽管看起来伤口惨烈狰狞了点,但也都只是皮肉伤,疼虽然疼,然而并无什么大碍。
就在刚才千钧一发的时候,白云山抱着西野七濑堪堪躲过了几乎是擦肩而过的货车,却也不可避免地从山路上滚了下去。但还好滚落的位置并不是之前待过的那个平台,下方虽然也有悬空的部分但高度并不高,加上他及时冷静地抓住了树枝杂草之类的做到了缓冲作用,这才不至于酿成什么惨剧——
不过为了保护怀里的女孩,滚落时的石头一类的东西,事发突然他也就只能靠着自己强化过的身体硬抗了,这才会有如今西野七濑看到的这片狰狞的伤口。
以白云山目前所感受到的火辣辣的疼痛来看,至少有好几处擦伤以及说不出的内伤,甚至肋骨都隐隐有点刺痛。只能说辛亏他这是经过强化了的体质,换做一般人,别说还要保护怀里的女孩毫发无损了,如果没能及时做好缓冲的话,就连自己肯定都要交代在了那里——
“...不过,腿上的伤就没办法了——”
说到这里,白云山忍不住又苦笑着补充了一句,低头扫了眼自己的左腿,幽幽地叹了口气。
定睛看去,如今正背靠着石头坐起的某人,左腿明显有着不自然的弯曲且不听使唤,光是看着便觉得疼,大概率在摔下来的过程中骨折了。
“白云桑......”
西野七濑怔怔地望着他,一时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这短短几分钟内所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情绪起伏繁杂,唯有脸上的泪痕尚未干涸。
白云桑,是为了救我,所以才变成了现在这样吗......
西野七濑内心无声地想到。
为了,救自己......
明明自己刚才还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对于某人现在的状况,尤其是那些乍看之下便觉得狰狞可怕不忍再看的伤势,西野七濑自然是心疼与担忧盖过了一切,紧张的甚至都哭了出来。至于几分钟前才知道的对方就是某位头脑桑的真相,到了这一刻也早就变得微不足道了起来——
毕竟当时对方肯在那种情况拼命将自己抱开,之前所在意的某些问题,在她的心中也已经有了答案了。
一想到白云桑几乎命都不要才将自己救下来,疼惜,害怕,感动,羞愧,难过,种种情绪便一股脑地涌上了她的心头,让她不可抑制地想要大哭一场。
“白云桑,对不起......”
猝不及防面前的少女居然又哭了,白云山一时顿感手足无措,有心想要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安慰,但动作稍微一大一点就又扯到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只能勉强苦笑道:“你怎么又哭了?娜娜赛,我可还没死呢——”
“对!对不起——”
一听到死这样的字眼,西野七濑就更难过了,软糯的声音听起来都微微沙哑,不过被戏称为爱哭鬼的少女到了此刻俨然也清楚不是光顾着哭的时候了。
注意到白云山想要费力起身站起来的动作,赶紧胡乱抹了把眼眶上前帮忙搀扶了起来,某人沉重的身体盖在了肩膀上,令她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不过好歹是稳住了才没摔倒,咬着牙费力地将对方支撑了起来。
而距离如此之近,她也算是真正看清了某人身上的伤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程度,乍看之家擦伤刮伤渗出的鲜血将身上的衣服都染红了一大片,不经意间入手一片温热湿润的感觉。
触目惊心之余,望着眼前的这一幕,西野七濑却又仿佛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愣在了原地。
她猛然间记起了年假期间在大阪去拜访的某位名叫早川的占卜师对她说过的话。
‘身穿红衣服的天使?’
‘是的,恭喜你西野桑,我隐约看见你的身边有一位穿着红衣服的天使,在你碰到困难的时候天使就会出手搭救你,保证你渡过难关。’
当时的对话如今还在耳畔回荡。
不过女孩的心情却与当时的兴奋截然不同了。
西野七濑的鼻尖微微泛酸。
原来一直以来那位默默守护着自己的红衣服的天使,一直以来就在自己的眼前,而他也真的在自己碰到困难,还是生命危险的时候出手搭救了自己。
但自己却从未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