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宁基本已经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徐渭北不做人,想要把大姨娘当个物件一样送人。
大姨娘不愿意,所以求救。
这事谁能愿意?
可是徐渭北却强调,秦烈是个很好的选择。
顾婉宁和他说不通,实在忍无可忍:“侯爷,秦烈那么好,为什么还非得勉强大姨娘?好男人,不是有的是女人往上扑吗?”
她甚至想说,秦烈那么好,你自己去嫁啊!
男人和女人口中的好,能一样吗?
此之破缕,彼之锦衣,甲之砒霜,乙之蜜糖。
“秦烈就看上了她,那是她的福气。”
顾婉宁: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是奴婢的福气,但是奴婢无福消受。奴婢就希望在侯府有一隅安身,奴婢绣活好,会做饭……”大姨娘抽噎着道。
顾婉宁想,性情温柔,一手好厨艺,好女红,魔鬼身材,这不妥妥女主吗?
给徐渭北做妾,徐渭北都不珍惜,甚至想把她送人。
如果说,徐渭北得到过,厌弃了,还能说一句狗男人都如此。
但是他都没有碰过大姨娘,甚至没有说过几句话,直接就把她送给别人,为什么?
这样简直都不像个男人,是男人里的异类。
徐渭北说,秦烈只是因为在人群里多看了大姨娘一眼,就沦陷了,非她不可。
看看人家的眼光。
他就不反思一下他自己吗?
再说,把女人当成礼物,虽然很多人这么做,但是他不看看,这么做的男人,有几个好东西?
徐渭北,你可学点好吧!
“侯爷倘若非要勉强奴婢,奴婢情愿一死。”大姨娘态度决绝,“夫人拦得住奴婢一时,拦不住奴婢一世。”
顾婉宁:“……”
你又是为点什么?
如果徐渭北就是好,能让女人对他情根深种,那顾婉宁能理解。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嫁人最多就是从一个不怎么样的男人到另一个不怎么样的男人身边,又有多大区别?
难道秦烈臭名昭着?
眼看着僵持不下,顾婉宁略思索片刻后,对闻讯赶来的二丫道:“二丫,你把大姨娘送回去,今晚你替我陪着她。锦绣,我和侯爷好好说说,这件事还没有最后定下,你不要自己乱了阵脚,更不要寻死觅活,那样我也不帮你了,知道吗?”
“知道,奴婢知道,奴婢听夫人的。”大姨娘哀哀哭道,眼睛都哭肿了,我见犹怜。
顾婉宁反正是心里被她哭得很难受。
不仅仅是同情大姨娘,也是兔死狐悲。
她比大姨娘的境遇,又能好到哪里?
只能说,她娘家得力。
虽然说和顾婉清的待遇没法比,但是家里人依然是她的依靠。
徐渭北可以随意把小妾送人,却不能把她送人。
可是,也就强那么一点点。
徐渭北真要磋磨她,也有的是法子。
大姨娘临走之前,还不忘给徐渭北和顾婉宁行礼,嘴唇动了动,却担心被徐渭北厌弃,最后也没有说出口,只满怀期待地看向顾婉宁,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顾婉宁却没有敢和她对视。
等她离开之后,徐渭北便道:“你想办法让她答应,高高兴兴地嫁过去。嫁妆上不会亏了她,秦烈对她而言也是个好选择。”
“侯爷,什么是好选择?我以为,她愿意,不一定是好选择;但是她不愿意,那一定不是好选择,侯爷以为呢?”
“都是你给她们惯的。”徐渭北道,“你看谁家小妾,这么蹬鼻子上脸。”
“可是侯爷之前说,我善妒,我苛待小妾。”顾婉宁冷笑。
徐渭北被怼得哑口无言,半晌后道:“就是个妾室,我送人了又如何?”
“侯爷,她是你的妾室不假,可是她也是个人。是,男人有凌驾于女人之上的体力,可是即便如此,打女人的男人,也要被人看不起;侯爷对妾室有生杀予夺的权利,但是非要逼迫妾室嫁给她不愿意嫁的男人,又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顿了顿,顾婉宁又冷静地道:“侯爷既然答应秦烈,肯定说明他有用。侯爷能否告知,他到底有什么用,我们看能不能用其他办法来替代。”
“他是一员悍将,我喜欢他。”
顾婉宁:你喜欢,就把女人送给他?
拿女人换属下,你真是够可以的。
顾婉宁深吸一口气:“那说不定他也会喜欢别人。”
她不觉得秦烈那是一见钟情,最多是见色起意。
这种能有什么长久可言?
而且最重要的是,大姨娘情绪激动地反对。
或许,她之前听说过关于秦烈不好的传言?
也或者说,受了情伤之后,她只想在侯府苟且,安心舔舐伤口,不想再去一个陌生环境搏未知的未来?
也可能,她还无法接受男人的亲近?
总之,不管原因是什么,大姨娘不愿意,而且情绪激烈,就是现实。
那就换个人嫁。
“她都已经以死相逼了,侯爷,你真不怕,回头她直接对秦烈做出什么?比如,洞房她要是捅秦烈一刀,那算谁的?”
徐渭北:“……你想这么教她?”
就大姨娘那种只会哭哭啼啼的性格,会有这样的血性?
这分明是顾婉宁才能干出来的事情。
这个女人自己离经叛道不说,还敢带坏身边的人。
关键是,身边的人也容易被她带偏,就感觉——有一个顾婉宁之后,身边就有无数个她,她有一种让人效仿的力量。
旁人擅长的,都在明面上,她擅女红,她擅理账,她擅医术,她擅功夫……
顾婉宁好似什么都不擅长,她就像空气,根本察觉不到她的特殊,但是处于这个环境的每个人,都被她“污染”。
她天然就有一种笼络人心的力量。
徐渭北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但是这点,他觉得自己也可以学。
顾婉宁也撕破脸:“侯爷要是一意孤行,我也只能这般教她了。”
当徐渭北的“屠刀”对着大姨娘砍下的时候,她不出声,那接下来就是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然后就是她自己。
“你还有什么招数?”
“我还想着回去找我父兄参奏侯爷,”顾婉宁道,“我知道未必有用,但是我尽力了,才能问心无愧。而且侯爷之前说的,把外面的人接进来,现在我告诉你,我不同意!你可以不顾我反对,但是我的态度就是如此,我拒绝!”
把人当人看,是她不容突破的底线。
如果底线都是随意可以突破,那苟活其实也没有多大意义。
人活着,就是这口气。
她冲动,她重情,她就是可以为这口气去据理力争,也愿意为此承担代价。
人不是所有时候,都能够权衡利弊,委曲求全的。
旁人的苦难,她或许可以袖手旁观;但是对于身边已经处成朋友的人,她没办法见死不救。
你有你的自保准则,我有我的处事原则,谁都是第一次做人,我就是我,谁来指手画脚都没用。
她顾婉宁就是要管这件事!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徐渭北额角青筋直跳。
“我知道。”顾婉宁从容且冷静疏离,“侯爷大可以休了我。甚至可以打我骂我,但是我劝侯爷,在这样做之前,先掂量掂量。人你要送走,我拦不住,但是我态度就是如此。”
——你把人送走,我掀桌子,这日子,不过了。
没有什么徐徐图之,今日就是针尖对麦芒,大家都别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