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是侯爷,我爹是首辅,他们在朝堂上是针尖对麦芒。你真的以为这些事情,和夫妻感情能分开吗?分不开的。”
皇上说,后宫不得干政。
可是前朝后宫,什么时候分开过?
谁父兄前朝受宠,谁子侄前朝出息,那谁在后宫就受宠。
“你想,将来要我在侯爷和父兄之间站队,我怎么选?如果说他们有人是大奸大恶之徒,那我选择正义一方。但是他们都为国为民,只是政见不合,二丫,你说我怎么办?”
她和徐渭北之间的沟壑,绝对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填平的。
原谅她太过理智,知难而退。
毕竟大家还没到“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程度,及早抽身,对彼此都好。
徐渭北眉头皱起,心里苦涩。
好像确实如此。
刚开始他觉得顾婉宁矫情,但是全听下来,却发现她是清醒理智的。
但是这些问题,他依然不觉得无解。
比起追求她的困难,那些困难都不算什么。
祖母?他早已下定决心,不会任由她决定自己的人生。
顾……他的泰山大人,顾婉宁说得也对,都是忠君爱民,那也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大家都做好自己。
有些不是原则性的问题,他让让就是。
谁让他年轻呢!
二丫想了想后问:“那姑娘,您告诉奴婢,您以后是不想嫁人了?”
“不想了。我之前就说过,我说的是实话。”顾婉宁斩钉截铁地道。
“那行,那侯爷也就算了。”
徐渭北:!!!
白夸她了。
最关键的时候,她不行了。
“如果非要嫁人,侯爷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比不上不嫁自由。之后咱们就烧香拜佛,求老爷和几位爷出息,咱们跟着沾光就行。”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我还有一技之长,会侍弄庄稼,以后未必不能靠自己安身立命。”
她们说了这么多,稚奴一直默默听着。
听到最后,他才道:“小姑姑,我长大了,给你养老!你百年之后,我给你烧纸。”
顾婉宁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好好。”
这下娘不用担心了。
虽然她一点儿也不在意百年之后的事情。
说实话,她死之后,就算曝尸大街上,害怕的又不是她。
不过孩子的心意总归是好的。
“还得养孩子啊。”顾婉宁和二丫感慨,“你看养个稚奴这样懂事的孩子,日后就算他娶妻生子,也还会来看看我。”
父母和孩子,她说绝大部分,即使有这样那样的代沟和分歧,也不会老死不相往来。
以后她再收养几个投缘的,带他们一起种地!
徐渭北后半夜回到侯府的时候,几乎都被冻僵了。
高览让人送来好几个火盆,伺候他换衣裳,看着一言不发的徐渭北,小心地问道:“侯爷,您去哪里了?大长公主听说您没进宫,让人来请您好几次了。”
现在听到“大长公主”,徐渭北心里就和“拖后腿”划上了等号。
祖母是极算计的。
顾婉宁是不计较而已,但是她内心其实极其不喜欢。
“你让人告诉祖母,我天亮就去给她磕头拜年。她年纪大了,早点休息,别守岁了。”
“是。”
徐渭北摩挲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想着今日偷听到的肺腑之言,思绪万千。
他从来都不知道,顾婉宁是这般想的……
虽然她不信任自己,让人生气,但是她的顾虑,也不是多余的。
她的想法,确实……离经叛道,特立独行。
可是不怪她。
顾婉宁为他想,觉得他想三妻四妾没错。
可是站在顾婉宁的角度,她的父兄都是只有一个女人,她为什么要忍受那么多女人?
女人多了,是真的很烦。
哭哭啼啼的大姨娘,满脑子生意算计的二姨娘,阴沉难测的三姨娘,跳脱欠揍的四姨娘……还有一个脑子拎不清的玲珑,哪个都很烦。
他都烦,怎么能要求顾婉宁喜欢?
顾婉宁:我还真的挺喜欢她们的。
自己确实天天和她父兄唱对台戏,让她下不来台,是有些左右为难,毕竟她也不可能和娘家断绝关系。
血脉亲情,才是她最大的依仗。
比起相信自己这个“外人”,她确实应该更相信父兄。
因为男人在男女之情这件事上见异思迁是常有之事,可是没听说哪个男人,在女儿,在妹妹这件事上见异思迁,跑去认个女儿,认个妹妹。
祖母规矩多,算盘珠子都快崩到人脸上了,谁不退避三舍?
总之徐渭北回来想想,觉得顾婉宁的退缩,是完全有道理的。
不怪她,真的不怪她。
如果非要怪,就该怪自己,没有更早想到她的这些想法,没有去一一化解,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不过没关系,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他和顾婉宁,来日方长。
他该欢欣鼓舞的,因为顾婉宁虽然没看上他,但是也没看上其他任何男人。
这就很好。
而且她对另一半的要求那么苛刻,应该也不会有人满足那些条件的。
所以,是利好,都是利好。
高览看着面色诡异,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的侯爷,垂手站在旁边不敢作声,忍不住想,侯爷这是被什么上身了吗?
怎么有点可怕。
“高览。”
“属下在。”
“我饿了。”徐渭北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还没吃饭,饥肠辘辘。
“哎,好嘞,属下这就让人把席面送来,都热着呢!”
“我想吃锅子。”
“吃,吃锅子?”
过年吃锅子,这好吗?
“嗯,让人准备去。”
他和顾婉宁一起吃锅子。
“哎,好嘞!”
侯爷说好,那就好。
顾婉宁:已经吃饱喝足,只剩下残羹冷炙,恕不奉陪。
徐渭北吃完饭就洗漱躺下了。
高览小心翼翼地道:“侯爷,您一会儿还得进宫给皇上拜年……”
“不是说好病了吗?什么病好得那么快?不去!”
“是。侯爷您好好休息,属下明早就不喊您起身了。”
“喊我。”徐渭北道,“早点去给祖母磕头拜年。”
“是,那是应该。”
“然后那几个不是要去庙会吗?我陪着去!”
高览闻言,神情顿时变得惊悚起来。
您陪着去?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侯爷这是被夫人气着了,所以想考虑其他女人了?
也行。
总不能人家拍拍屁股走了,侯爷还在这里痛哭流涕,寻死觅活。
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