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道:“当初,港口mafia的作战计划是歼灭gss和羊在内的全体成员,起先,他们邀请了中也加入港口mafia,但被中也拒绝了。后来,他们向中也抛出了一条橄榄枝——‘唯有同伴才能更改作战计划’,如果中也不加入mafia,意味着羊会覆灭在那块墓地上。”
眼前的少女像个迷途的孩子一样,脸上露出恍惚的神色。
她茫然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曾亲眼见证了这一切。
“春子,”我捡起滑落到地上的御守,指尖摩挲着粗糙的布料,继续说道:“我原以为,至少你不会那么想,因为离开羊的那天晚上,你说和中也一直是同伴,只是因为很弱、只是因为帮不上忙,我原以为至少你不会出现在和gss合作的队列里。”
她的表情凝固下来,仿佛灵魂受到了毁灭性的重击。
“不是这样的……”她喃喃着,将脸埋进掌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道:“不是这样的……”
在擂钵街长大的孩子,身体总是会因为缺乏营养而显得瘦小,春子已经是十五六岁的少女,身体依然较常人更加纤细。
窗外晃入炽热的光,拂在她棕色的发顶上,我沉默地听着她不停息的啜泣声,看着她起伏耸动的肩膀,室内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明明是习以为常的气味,我却在这一刻感觉到它分外地刺鼻。
她像是呓语似的声音浮起:“不是这样的……当初我们捡到他的时候,他明明快没命了,就当把这几年还给我们,不可以吗?”
听到这话,我下意识蹙起眉,隐隐约约有个不好的猜测:“没命了、还给你们……是什么意思?”
她嘴唇翁动,发出的声音微弱到无法觉察。
我走到她面前,俯下身,对上了她失焦的棕瞳,认真说道:“告诉我,春子。”
她再次陷入到一阵静默里,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我没有催促,而是耐心地等待她的回答。
良久,春子擦掉脸颊上的泪迹,平静地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作为回报,你可以同样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我没拒绝。
她回忆着,将那段尘封的往事娓娓道来:“当年,擂钵街刚发生爆炸,中也才七八岁,我说过的吧,和第一次见到你很像,也是跟偷穿大人衣服的小鬼一样……那时他坐在一块废墟里,穿着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军大衣,像个傻子一样。白濑他们就是这么碰上他的,那时候中也已经饿得像只剩下了骨头……”
“什么?”我下意识脱口而出。
我难以想象这一点,按照中也的实力来说,怎么样不会沦落到这样狼狈的地步才对。就算是我最为狼狈的时候,也能和野兽夺食,中也怎么会……
她解答了我的疑惑:“那时候,白濑说,他是个连面包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小鬼,他指着那块面包,问那是什么……哈,没有羊……他根本就活不下去。”
空气像凝固了。
“你的意思是……”我木然地开口:“他没有记忆吗?”
“原来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春子诧异了一秒,说道:“是啊,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过去……是羊收留了来历不明的他,他对羊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我的手指克制不住地微微蜷动。
原来如此,原来中也之所以一直在擂钵街、原来他对于荒霸吐如此在意、原来他对羊的索取如此包容……是因为他没有从前的记忆。
是我进入了一个误区,以为所有从实验室出来的人都记得过往。
“那么,到我了。”
春子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神色复杂地问道:“早川。你从一开始就是港口mafia的人吗?”
我答道:“不是。”
“那你是什么时候加入mafia的?”
“……半个月前。”
“这段时间,你有想过来找我吗?”
没有回答。
“我知道了,”她有些释然似地笑了笑,说道:“那天晚上山田回来的时候,说你和港口mafia的人待在一起,你背叛了羊,你们还把中也带走了。我还和他大吵了一架,我说你不可能会背叛羊。”
我哑然:“我不知道……”
我原以为没有人会相信我,所以我从未设想过回到羊的可能性。
“为什么还会来找我?早川。”因为哭过的缘故,她的嗓音像沙砾落在玻璃上,磨出微涩的音节:“因为中也说过我问起过你吗?”
我沉默了一下:“因为担心你的安危。”
“真是虚伪啊,”她说道:“你知道吗,你失踪的这一个月里,我逐渐发现自己对你会离开这件事,其实一点都不意外。”
春子用嘲讽的语调说道:“像你这样的家伙,看上去脾气好得不得了,但其实你其实并不在意吧。”
我静静地听着。
“你一直都不愿意和大家交流,他们都说你是个傲慢的家伙,说你看不上羊,每一次每一次,你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样子。”
春子扯动嘴角,充满恶意地说道:“你觉得我们对不起中也,那你呢?你很聪明,你什么都知道,但你就是选择了袖手旁观这一切,就凭这一点,你也绝不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