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记沉缓的脚步声穿过长廊,而后,医疗部的门铃响起,彼时的我正沉浸在一起子弹贯穿伤的手术中。来人却也并不急迫,没有提醒或者催促,自顾自地落座,并从容地喝起了红茶。
半个小时后,我好不容易才从忙碌里抽了身,一边听着小松杏小声同我说着“芥川大人已等候多时”,一边摘下口罩和手套,朝茶水室里走去。
就在抵达门口时,一道漆黑的扭曲物带着凛冽的杀意从我身后直直攻击过来。
是芥川君的异能。
即使体术已经算不上好,但避开恶意的本能仍在。
我面不改色地侧过身,扭曲物贯穿了旁边的空气,止步于跟前,我看清楚那是衣料的形状,周边还萦绕着淡淡的黑气。
“芥川君。”我叫了他的名字:“看来你最近身体恢复情况很不错。”
就算方才没有闪躲,他也不会伤害到我分毫,否则衣料也不会止步于我刚才所处位置的五公分前。看起来,这一次他也跟像平时一样,只想给我一个下马威,并没有真的伤害我或者说杀死我的打算。
芥川君的表情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依然是令人发怵的、似为“不耐”的冷冽,也许刚从审讯部出来、也许刚处理完什么案件,衣服上还有些已经干涸的发黑血渍。
他向我颔首,发出一记类似沉吟的音节。
我将口罩和手套处理完毕,方才在他面前落座,眼看芥川君的耐心逐渐告罄,我抿了一口小松杏递来的红茶,这才缓缓说道:“小银最近如何?”
提到妹妹,他的表情肉眼可见柔和了几分:“家妹近期一切如常。此次前来,她也让我捎一句话,感谢你上次托人送给她的甜食。”
“她喜欢就好。”我微微笑道。
彼时正是太宰离开这里、杳无音讯的第七个月。
在森先生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下,港口黑手党早已放弃了寻找太宰讯息的打算,众人纷纷缄口。也许是顾及我的心情,连身为太宰搭档的中也也对此讳莫如深,鲜少在我面前提起,至于他私下是否和旗会聊过,我自然也不得而知了。
但至少是在明面上,唯有芥川君仍对探寻太宰的下落抱有相当大的执念。
或许是对于我的“冷静”表达不满、或许是想从我的反应中探寻到一二,又或许是别的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理由。在他隔三差五前来医疗部时,都会用「罗生门」“慰问”一番。
虽然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及太宰,但那份想要找到什么蛛丝马迹的心情也从来不加掩饰、十分直白。
“芥川大人,这是这个礼拜的药剂。”身后,小松杏温顺地将准备好的药物递上。
说起来,自从太宰离开以后,森先生便下了命令,让我所在部门负责的成员从太宰率领的支部转换成为了芥川君所在的游击队。在这一点上,森先生对于他的提拔也是肉眼可见。
实际上,我一直弄不懂森先生暧昧模糊的态度。关于太宰本人,他并不见得十分信任,否则那一场环环相扣的变故里,绝不会算错太宰的心情。
但太宰留下来的人,他却能够毫无顾忌地任用。
也许这正是首领的用人之道吧。
“劳烦。”
方才还在放肆攻击的罗生门此刻化身为乖巧小兽,温顺地抓住了我旁边装满了治愈药剂、蚁毒等药物的皮革箱。芥川君将手抵在了下巴前——即使他的身体已经全然康复,但下意识咳嗽的行为就如同刻上了精神烙印的习惯。
“在下会再来的。”他说。
我“唔”了一声,手指搭在红茶杯柄上,说道:“芥川君,也许……不论多少次,你在我这里都找不到你想要的答案。”
他冷冷地盯着我。
此时的芥川君,正像一个讨不到心爱的糖果而横冲直撞的幼童,我分外熟悉这样的眼神,因为我曾在自己身上见到过一模一样的执念和热切。
但即使如此——
任何有关哥哥的事情,都休想从我这里探知到分毫。
从前的诗织姐姐如此,此刻的芥川也同样。
我静静地注视着他,良久,他低着声说道:“在下会一直寻找下去,直到寻找到那个家伙。我绝对不会接受……我不会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
如果能够找得到他的话。
童年时的太宰曾说,如果他想要藏起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找到他。
“这样。”我说:“那么,祝你心想事成。”
没有回答我的话,他便转身离开了。空气中仍旧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我长舒了口气,转过身去,医疗部内,正坐着另一个前来搬运药剂的黑心前辈。
我看着空荡荡的药剂室和搬运走最后一箱药剂,方才起伏的情绪瞬间化成了无奈:“前辈,稍微也留一些药剂给我吧?”
外科医生冷笑一声:“……你其实还有一个备用药剂室吧?”
……被拆穿了啊。医疗部绝对有内鬼。
我轻咳一声,佯装正色道:“那些只是用来以防万一。”
然后再度收获了一声冷哼。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