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大陆实际上的掌权人,看似是安天城中那五位阁老,实则在关键时刻能一锤定音的,还是星空学院。”
——大陆简史·批注版。
陈九的情绪好像六月天气,说变就变。他看着糖葫芦上的牙印,乐不可支道:“姐,你还是个大豁牙呀?看把这咬的,跟狗啃得似的。”
……
“咚……”
陈沉懒得跟他多废话哪怕一个字,转手就一记叩指重重敲在他的头上。
少年不以为意,一边揉着脑袋缓解疼痛,一边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对准两人自拍,说道:“留个纪念,冰糖葫芦的酸甜只能存留刹那,可相片跟回忆却是极难褪色的。”
陈沉终究是杀手出身,于黑暗中行走超过二十年,骨子里就对拍照这种事心生抗拒,因此整个人显得极为僵硬,表情更是冷淡,甚至刻意扭过去半张脸。
陈九不满道:“三天后的那场商会,你也打算戴着面罩去参加?姐,该试着学会如何在光明下生活了。”
女子哦了声,说道:“那再拍一张。”
少年搂过她的肩膀将两人拉近,自己则扭头把脸凑过去,轻轻贴上她的侧脸。
陈九咧嘴大笑,陈沉双唇轻抿微微上扬。
手指重重按下。
咔嚓。
照片中的两人相拥在一起,显得和谐且融洽。
一人笑的肆意张狂,一人笑的宁静婉约。
陈九很满意这张照片,点点头赞誉道:“好一对俊男靓女。”
说着他退出相册。
就在屏幕即将熄灭的一瞬间,眼尖的陈沉好像发现什么,忽然出手抢夺过电话,指着发亮的屏幕怒气冲冲道:“你什么时候偷拍的!”
陈九之前的屏显是一幅动图,地球在浩瀚宇宙中不断转动。
可现在却变为一张静止图片,是之前二人在店里拥吻时的景象。
陈九理不直气也壮,直接拿回电话装进口袋中,挺着胸脯不满道:“什么叫偷拍?我至于干那种事儿么?”
陈沉皱眉问道:“那群店员拍的?这么没有职业素养?”
陈九坏笑一声,说道:“当然不是,她们不敢。是二楼的隐藏监控,你后来去换回自己的衣服时,我到总控台把这段录像调走,觉得其中的画面很唯美,就截了一张做屏显。”
陈沉咬牙切齿道:“你经过我同意了么?无耻!赶紧删了!”
陈九微笑道:“你之前强吻我,也没经过我的同意啊。而且你说过的,所有事情恍若大梦一场,似幻似泡影,出了门就不要再提。别再啰嗦了喔,否则就招人厌了。”
到底谁招人厌?
眼看讲道理讲不过,陈沉气的牙痒痒,下意识就想用强。
陈九提前察觉到,悄摸退开两步安抚道:“你眼中的虚妄泡影,可在我看来确是真实存在过的,你现在当然可以强迫我删掉这些东西,可你删得掉我脑海中的记忆么?删得掉我的感知么?”
“我说姐姐,风动幡动?仁者心动,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因为在乎,所以着相,进而乱了心境。几张照片罢了,不至于。”
陈沉恼羞成怒道:“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拿这些东西出来说事!”
咦?
陈九有些惊讶道:“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大可放心,咱们之前说好的嘛,也就这几天做个普通人,顺其自然,等回到仁安城,一切又会步入正轨。”
闻言陈沉渐渐收敛起怒意,白了他一眼说道:“记住你现在说的话。”
陈九大大咧咧道:“当然啦,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
嘴上说得大义凛然,心里想的却是:咱现在才十六岁,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成年之前的允诺,当不得真。
陈沉略带狐疑的看了看他,总觉得这小子在琢磨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陈九靠近拉住她的手,笑道:“行了,别再纠结这些有得没得,走,吃饭去,今天消费太多超预算了,晚饭你请。”
——
——
落阳镇镇守府内,这个时间本该是下班点,可其中那栋主楼却是久违的灯火通明,走廊过道上穿插着一个接一个的人影,步履匆匆神情严肃。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王遵新,此刻正在祝国安办公室中向他汇报情况。
男人拿出一份卷宗递了过去,轻声道:“军伍部贪污案的事情捋明白了,涉及的部门有些广、人员有些多。”
祝国安一边快速翻看着卷宗,一边说道:“意料之中的事情,让我猜猜,最高应该涉及到某位副镇守?”
王遵新点点头,回答道:“您判断的很准。”
他顿了顿,轻声吐出一个字:“沈。”
落阳镇内八位副镇守,只有一人姓沈。
祝国安瞬间了然,说道:“是他就不奇怪了,虽然退役军伍这块不归其分管,可镇内财政是由他统筹,想做些手脚很容易。”
王遵新嗯了声,说道:“所以我不敢贸然行动,先来征求您的意见,是抓一批小的敲山震虎,还是直接斩草除根?”
“如果是后者,那咱们可能得尽快行动了,今天闹出的动静不小,那位沈大人肯定已经嗅到危险,逃跑他不敢,更加不舍,但难保不会提前出手杀掉那几个重要人证。”
“而且假如真要决定抓,咱们还得提前向仁安城打报告呢,这又是一段时间。”
祝国安看了看他,面露古怪笑意:“九少爷明明是把事情交给你来办,现在你却想把难题交给我。老沈这人贪是贪了点,但既有才干也有魄力,按照我的想法肯定是杀不如留,给个教训便好。”
王遵新苦哈哈道:“那我可就惨了,等到九少爷这边一走,风头过去,老沈那边肯定要来对付我,毕竟这事儿是我主导的。虽然我也不怕他什么,可谁想被贼惦记着?”
“哈哈哈哈,”祝国安指着他开怀大笑,说道:“你倒是坦诚。”
王遵新无奈陪着笑道:“您就别拿我打趣了。”
祝国安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望着他说道:“按理说,你有九少爷的免死金牌在手,其实完全可以越过我直接逮捕老沈,事后我也没道理指责你什么。但你足够痛快,足够给面子,愿意把选择权交到我手里,表达了充分的信任。”
“对此我很开心,就像中午那会儿接到你的电话一样开心。”
“这说明,咱们那通交心没白聊。”
“既然你现在已经把自己当成我这艘小船上的船员,那我没理由让你难做,对上对下都不好交代。”
“这个恶人,我替你当。”
说着他拿起桌上的黑色保密电话,按下几个数字后拨通。
“给我转接城防军。”
“好的祝镇守,请您稍等。”
“叮铃。”
提示音仅仅响了一声,电话中便传来一道厚重男声。
“您好祝镇守,有何指示?”
祝国安沉声道:“传我命令,即刻逮捕落阳镇副镇守沈森,连其所有直系亲属在内,全部扣留。书面文件我事后签署上报给仁安城,抓紧时间。”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道:“保证完成任务。”
王遵新看着雷厉风行的上司,忍不住赞叹道:“进入镇守府四年,还是第一次见您调动城防军,您对落阳镇的掌控超乎我想象的深。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雷霆万钧。”
仁安城实行军政分开制,每个镇上都有一个治安总队,由镇守府财政供养,同时独立管理,满编标准根据镇内人口总数来计算,不得超过百分之一。执法人员素质普遍参差不齐,装备同样简陋,只能用来对付普通人,或是实力不强的武者、异能者。
而驻扎在各个重镇内的城防军,则是真正意义上的杀器。
他们有一套独立的财政系统,人员升迁、战略部署等,都由仁安城主府进行统筹管理,理论上在没有得到城主府的首肯前,他们不会迈出军营一步,除非镇上出现什么紧急情况。
各个重镇的领导层同样如此,但凡涉及到镇守级别,无论正副,都由城主府下发任命通知或是罢免文件,当然,提名权还是在当地镇守手里。
今天这事儿按照流程来讲,应该是祝国安先把沈森这位副镇守的犯罪证据交上去,待到仁安城主府那边审核完毕后,才有权利对其采取滞留手段。至于到最后要不要彻底拿下他,得靠城主府拍板。在这个过程中,当地镇守能起到重要性作用,但却不是决定性。
可今天的祝国安完全是在越俎代庖,手伸得有些过于长,既没先跟城主府打招呼、直接就去抓一名副镇守,而后又在没有提前签署书面调令的情况下、擅自动用城防军这把利器。
眼下,男人心中对自己这位看着极好说话、成天跟谁都笑眯眯的顶头上司,又多了几分重视。
祝国安隐约能猜到些他的想法,摆摆手不以为意道:“等到未来哪天你自己成为一镇镇守时,就会发现规矩是死的,人是活得,就比方讲今天这事,我占着道理嘛,事急从权,万一动作迟顿点,让老沈跑了、或是自杀了,该怎么办?所以我事后对城主府,怎么着都能有个交代。至于城防军……”
祝国安笑了,目光悠远显得有些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