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夫是个周到的人,看程雅出来,脸色已经恢复了大半,也没有多问,只让白术把温在灶上的饭菜端出来。
一碗青菜炖豆腐,两个馒头,还有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程雅总算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白术坐在旁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吃饭的程雅说:“程姐姐,要不是我下午也吃的这个,看你吃饭我都觉得这肯定是什么美味了。”
青菜豆腐没什么味道,寡淡的很,可是这几天程雅都没有吃好,如今便是给她个黑面饼子她也能吃的香甜。
咽下嘴里的馒头,程雅笑道:“白术,你要是想吃好吃的,就来我家找你悦姐姐给你做。”
白术扭头看了一眼捣药的杨大夫,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小孩子的心思简单易懂,程雅心中觉得好笑。
吃饱了饭,又喝了一碗杨大夫给她开的药,程雅便告辞离开,走前对杨大夫说:“杨大夫,做府医的事你再考虑一下。还有,今天我来你这里的事不要同别人提起。”
程雅慢悠悠的走着,夜风吹过,她的脑袋越发清醒,无论如何,此事终有个了结,这般拖泥带水的,不是程雅的风格。
程雅向着四夷馆西北角所在的巷子走去,昨夜她便是从此处进入的。
西北角下立着一道身影,看身形是个女子,程雅放轻了脚步往前走,待走近了一看,原来是个老熟人,朝云。
四目相对,朝云眯着眼睛打量着程雅说道:“你是阿雅!”
程雅一笑:“原来是朝云姐姐呀!”
尾音不似以往甜腻,朝云却知道她没认错人,这真的是程雅,换了个身体,换了副容貌,却还是原来那个性子。
朝云扯着嘴角,似乎是想扯出个笑容,可却连嘴角都弯不起来,她放弃笑容,绷着脸说:“你竟真的还活着!我也是傻,在长州时竟没有一丝怀疑,也是,你可是我亲手教出来的,南晋舞能有几人像你跳的那般销魂。”
即是来者不善,程雅也不会端着笑脸相迎,反正在公主府时也不过是同僚关系,那些个亲密也不过是逢场作戏。
“不知朝云姐姐来寻我何事?”程雅收了笑容抱着手臂问道。
朝云往前走一步,冷笑一声,“哼,阿雅,你不要忘了,这是在哪里,倘若我去官府举报,说你是长乐公主的心腹,南晋的探子,你说他们会怎么对你?”
“你不敢!”程雅嗤笑道:“朝云姐姐呀,你就算不怕暴露自己的身份,也该担心你家主子是否能够放过你,毕竟,曾经叛主之人又能得到几分信任呢?”
“你!好!阿雅,你真不愧是公主调教出来的。”朝云也没有真的想去举报她,毕竟她对自家主子来说,是最重要的人。
朝云换了一副笑脸道:“阿雅,你我多年未见,一起坐坐如何?”
担心阿谦今日进宫劳累伤身,程雅望墙里看了一眼,朝云随着她的目光流转笑道:“阿雅放心,今日王爷和东禹皇帝相谈甚欢,东禹皇帝留了他在宫中饮宴,天这般晚了,怕是宿在宫中了。”
他竟没有回来,想来皇上也不会让南晋摄政王在自己的国土上出事,毕竟两国实力相当,和平不易,谁也不愿意做那个挑起战争的人。
程雅随着朝云拐进了四夷馆附近的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没有旁人,朝云一个人忙活着生火烧水泡茶,熟门熟路,看来在这里住的时间不短了。
程雅捧着热茶没有说话,朝云忙活完了也坐下来,还在桌上放了两盘点心。
将点心往程雅那边推了推,朝云抱着茶杯,也不看程雅,自顾自的说起了往事。
原来,朝云在公主府里做舞姬教习的时候就已经是阿谦的人了,出府去开朝云阁也是阿谦让朝云去做的。
公主以为依托朝云阁建立起来的情报组织其实根本就是云谦的。
公主不过是个小丑,拿着自己的金钱人脉为阿谦打造了硕大的朝云阁。
程雅死在海边后,云谦如同疯了般跳进海里去寻找程雅的尸体,可是海水汹涌,程雅尸体入水后很快便随着水中暗流飘走了。
云谦命人打捞了三天三夜,后来打捞到她生前穿的盔甲,用的宝剑,还有她贴身的金丝软甲,唯独没有寻到她的尸骨。
云谦的母亲是巫族人,依着规矩,巫族人生的孩子是不能记入皇室玉牒的,可云谦强势,当着皇帝的面说了自己的身份,还说了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皇帝听到云谦说他的儿子们都是被云谦想办法挑拨的自相残杀,女儿也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把合用的剑,且最终不过喂了鱼。
皇帝想着自己凋零的子嗣,终是急怒攻心,当场就吐血去了,只余一个斗鸡遛鸟的六皇子。
就在朝臣都以为云谦会自己登基为帝时,他却扶了六皇子登基,自己做了摄政王,一手把持南晋朝政。
半年后,南晋局势稳定,云谦回了趟巫族,回来后身子就变得虚弱无比,整个人苍白消瘦。
当时朝堂上下各有猜测,有说云谦手腕铁血冷酷,遭了报应,有说云谦修炼了巫族邪术,遭了反噬。
朝廷中说什么云谦并不在意,他拖着病体打理朝堂兢兢业业,南晋国力逐渐强盛。
只要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百姓不会在意真正掌权的人到底是谁,朝廷上下逐渐只知摄政王不知皇帝,皇帝成了名副其实的傀儡。
朝云也不知道云谦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救了程雅,她也是这段时间才知道程雅还活着的,可是一想到程雅活着,云谦身体的破败似乎就找到了原因。
朝云很肯定云谦用了巫族秘术才给了程雅再生之机。
她心中恼恨程雅害人忒深,若非程雅,云谦也许就健健康康的登基为帝了,何至于变成现在这副风吹就倒的样子。
说到此处,朝云瞪着程雅的目光便有些嗜血,程雅长叹一口气说:“朝云姐姐,你信不信,我比你还恨自己活着!”
朝云听了这话,眼里的戾气散去,她知道程雅说的是实话。
以往那些年她对程雅还是有些了解的,虽然愚忠,但心底纯善,重义重信,若是让她选择,她必不会这般活着。
沉默了一会儿,程雅说道:“朝云姐姐,你可知道有什么法子能够医好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