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雅和周源坐着马车到达山顶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了,他们寻了块靠边的空地将马车放好。
长云山顶也种满了桃树,目之所及处,花开繁盛。隔着天堑的落云崖上如同粉色云霞,如诗如画。
一处绝美的所在,也是一处令女子闻之色变的所在。
山顶有泉水汩汩流出,汇成小溪沿着石缝蜿蜒而下,溪水中偶有小鱼小蟹,不论老少,都兴致盎然,捕鱼抓蟹,不亦乐乎!
周源和程雅漫步在桃花林里,和风吹过,花瓣簌簌而落,伴着花香,如临仙境。
程雅寻了根倾斜的树枝靠了上去,仰头看着繁花累累道:“说起来,我在桃花镇住了也算好几年,竟是一次桃花都没有看过。”
“等以后花开的季节,我们一起回去看看吧!”周源也靠了上来。
“嗯,是该回去看看,毕竟我一开始中意的就是整个镇子的桃花,还遇到了我自己的桃花。”最后一句是看着周源说的。
周源心下感动,两人目光交汇,发乎情,止于闯入此处的孩童,相视一笑,随落花婉转。
入夜之后,山顶上余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两人还有周四在小食摊上用过晚饭,寻了块大石聊天看星星。
约摸过了亥时,山顶的人差不多都已睡去。程雅钻进了马车,换了身夜行衣,与周源简单交代一句便离开。
两丈多宽的天堑对于程雅来说不算什么,来到落云崖后才发现,如云似霞的桃花也混淆了视线, 此处远比看到的大多了。
落云庵就在桃林后面,再往后看,还有几个院子,并一块块的田地。
程雅简单走了一圈,里面种的有蔬菜水果还有各种粮食,甚至在角落里还养了一群鸡,看来这些都是庵里自给自足的来源。
在落云庵最后面的后罩房里,程雅终于看到了新送来的上官霖儿。
身上的绫罗绸缎早就换成了粗布僧衣,头发仅用一根麻绳捆着,抱着膝盖缩在柴房角落的乱草堆里。
程雅进来,走到上官霖儿跟前,她连头都没有抬,直接吓得抱着头叫道,“饶了我吧,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看着昔日骄傲如同孔雀般的上官霖儿,如今像一只见不得人的阴沟里的老鼠,程雅撇了撇嘴,果然恶人还得恶人磨。
尽管程雅非常讨厌上官霖儿这种人,但也不免感到悲哀,不过短短两日,就零落成泥,仿若疯癫。
程雅走到她跟前蹲下,拿出随身带的肉饼放到她身前晃了晃。
肉饼的香气俘获了她的注意力,上官霖儿抬起头抢过肉饼,大口的往嘴里塞。
直到吃完肉饼,上官霖儿才恍然觉得眼前的身影不是庵中人,肉饼也不应该出现在庵堂里,她抬起头看着程雅,借着月色仔细分辨了一会儿才惊讶道:“怎么会是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程雅笑道:“我是怎么进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既能轻松进来,也能轻松出去。上官姑娘,你能吗?”
上官霖儿梗着脖子听的默不作声,程雅接着道:“锦衣华服,鼎铛玉石,亭台楼阁,粗布僧衣,蛇虫鼠蚁,破屋腐草,上官姑娘,这地方待的滋味如何?”
听到程雅这样问,上官霖儿眼泪再也止不住,唯恐被人听到,她压抑着声音连哭都不敢大声痛快的哭。
程雅也不着急,待她哭够了,递给她一张帕子。
上官霖儿擦干净脸上的泪水,抬起头说道:“你不会是专门来看我笑话的,你想要我做什么?或者说我现在这样还有什么能为你所用的,程姑娘直说就好。”
程雅拍拍衣服站起来道:“你是现在上官家唯一的有点脑子的人了,我的确找你有事,先给我说说这落云庵的情况吧!”
提起落云庵,上官霖儿就咬牙切齿,看来是恨的极深,她说道:“这落云庵里的人都是一群疯子,变态,毫无人性的畜生!若有机会,我要把她们全都剁成肉沫!”
落云庵在外界的名声极差,上官霖儿也是听过的,她也只以为日子过得清苦些,平日里劳作多些,可没想到却是那样一番情形。
昨日上官霖儿出门早,一路上车夫将马车赶得飞快,辰时过半就到了长云山和落云庵相连的铁索桥,落云庵的住持慧心师太,长得慈眉善目,声音柔和,看着上官霖儿的眼睛里满是慈悲。
慧心师太收了国公府奉上的香油钱,就带了上官霖儿过桥。
没有女子不爱美的,上官霖儿初见到连片的桃花,只当是来到了世外桃源,却没想到桃花背后竟如地狱。
进了落云庵,慧心师太脸上的慈悲便换成了冷漠讽刺,她挥了挥手,便有两个粗壮些的尼姑上前抓住上官霖儿,在一群人的嘲弄嬉笑中,先将她身上的衣服拔下来,又连踢带踹的把她打了一顿,随手拿了一身破僧衣往她身上一扔,就绑到院里的柱子上晒了一天的太阳,滴水未进。
过往的尼姑有掐她一把的,有抽她一巴掌的,有朝她吐口水的,有侮辱谩骂的。一天下来,上官霖儿从惊诧,到愤怒,到恐惧,到木然。
慧心师太下晚课的时候路过,看着浑身青紫,精神萎靡的上官霖儿“啧啧”两声,“阿弥陀佛,施主命劫难重重,唯有如此方可化解。你若是因此心中生了怨恨,只怕劫难更重。”
慧心说着,凑近上官霖儿,笑的如同地狱里新爬出来的恶鬼,“知道这儿的桃花为什么开的这么艳吗?”
上官霖儿茫然,慧心上下打量了她的身子,才拨弄着手中的佛珠离去。她笑声阴恻恻的,让人毛骨悚然。
看着慧心离开的背影,上官霖儿想着她阴冷的眼神,猛然意识到慧心话里的意思。她心里有了大胆的猜测,可还是不敢相信,怎么会是这样,这里住的都是魔鬼!
到了天黑的时候,上官霖儿仍然陷在自己的猜测里,甚至都感觉不得自己浑身的疼痛,入了夜,她才被扔进柴房里,只给了一碗水。
今天她被带到后院洗了一天的衣服,稍微慢一点,便会有鞭子抽到身上,谩骂侮辱更是一天未停。
现在的上官霖儿浑身是伤,精神紧绷。她从来到落云庵,那些尼姑只在今天晚上扔给了她一个黑乎乎的窝窝头。
上官霖儿边说边哭的伤心,程雅也听的气愤,都是苦命女子,何苦互相折磨,莫非是在这山崖上待的久了心理扭曲变态所致。
看着犹在落泪的上官霖儿,程雅问道:“你还想回成国公府吗?”
上官霖儿摇头冷笑,“爹不疼娘不爱,现在又多了个佛口蛇心的后娘,回去更没有我的活路。这世上没有谁是我的依靠,我现在只有自己了。程姑娘,你想让我做什么就直说吧,我总要为自己再赌上一把。”
看着上官霖儿脸上的坚定,程雅又道:“若是我用你拖国公府下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