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宝看着太子妃快步离去的身影,不由叹了口气儿,殿下有日子没进后院儿了,自然也有日子没见大阿哥了。
大阿哥身子不好,按说得劝太子去瞧瞧的,但是……
何宝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无奈地摇摇头。
自打万岁爷突然降旨“大臣子弟皆置于三甲”之后,太子的心情明显就一落千丈,可太子这些天下来到底还是忍着了,但是直到刚才,万岁爷钦定的庶吉士名单下来,太子就再也忍不住了。
万岁爷也真的是……太绝情了。
万岁爷将春闱交给太子主持,谁不以为这是索额图辞官之后,万岁爷对太子的补偿?
为了春闱的事儿,太子起早贪黑忙前忙后,人都给累瘦了,可是到头来,万岁爷竟是一点儿好处都不让太子占,太子白忙活一场不说,更不知被多少人看笑话呢。
别说太子生气了,就连何宝心里对万岁爷也满是怨愤。
顿了顿,何宝收回思绪,然后何宝拿着装着安神药的小匣子,抬脚走到了书房门前。
“殿下。”
何宝朝着里头轻唤道,半晌也没得到回应,倒是里头又是一番打砸,何宝不敢耽搁,硬着头皮推门进去。
“砰!”
甫一进门,一只紫檀松鹿图笔架就落在何宝面前,再往前,是被摔得乱七八糟的书本折子,何宝看着满地狼藉,一阵窒息,顿了顿,何宝跪下来,小心翼翼将地上的笔架书册折子一一捡好,然后轻轻放在了桌案上。
然后,他行至太子跟前,慢慢跪了下来。
“殿下,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别气坏身子?
他倒是想!
“哗!”
太子一抬手,将何宝才放好的一摞折子又一股脑儿地全部扫到了地上,一瞥眼瞧见嘴上折子上“庶吉士”三个字,太子面色难看到了极点,抬脚就要狠狠踩下去。
“殿下!”
何宝大惊失色,忙不迭膝行上前,一把抱住了太子的腿,苦苦哀求:“殿下,折子不能踩!您要是实在想踩就踩奴才吧!”
是的,折子不能踩啊,这折子还是要送回乾清宫的,要是被发现了折子被损坏,万岁爷会怎么想?太子免不了又要被训斥一番。
“你个混账奴才,竟也敢做孤的主?谁给你的胆子?!”太子双腿动弹不得,暴怒不止,照着何宝的脸就是几记巴掌,眼瞅着何宝嘴角流血,太子才停下手,冷眼瞪着兀自死死抱着自己腿不放的何宝,“又想找死是吧?”
“奴才死不足惜,奴才这条命都是殿下的,奴才实在怕殿下气坏了身子,”何宝抱着太子的腿苦苦哀求着,“殿下,奴才求求您……莫要冲动,万岁爷若是知道了,定然又要雷霆大怒。”
换做平时,何宝一个奴才哪里敢跟太子说这些,实在是不能不说。
毓庆宫的奴才又被换了一茬儿,谁知道这里头哪些是万岁爷的眼线,从前太子摔摔打打也就罢了,但是现在,何宝真是害怕,就怕传到了万岁爷耳中。
指不定万岁爷就等着挑太子的错处呢。
何宝这话一出,太子就是一怔,旋即又俯身将桌案上的一应物件扫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对着满地狼藉,半晌,太子颓然坐进椅子里。
太子瞥了一眼地上刺目的折子,旋即扭过头,厌恶又疲惫地闭上眼。
“何宝,皇阿玛为什么要这般对孤?”半晌,太子沉声开口。
何宝再度将折子叠好,小心翼翼放到桌上,冷不丁听着太子开口,何宝一怔,正要开口,太子却烦躁地摆摆手:“算了,问你也是白问。”
“是,奴才无用。”
何宝道,然后跪下来,一下下轻轻为太子捏着腿,小心翼翼打量着太子的神色,想着这时候要不要提一提大阿哥的病。
不待何宝开口,太子却开始喃喃自语:“庶吉士的人选也不跟孤商量一下,孤看中的人,皇阿玛竟是一个都没挑,真真是岂有此理……”
“大臣子弟皆置于三甲”的旨意一下,太子固然不满,却还能忍着,四爷都猜得到万岁爷此举深意,太子能猜不到?
万岁爷不满如今的朝局,想要引一批寒门子弟入朝,对抗这起子盘根错节的势力,太子其实是乐见其成的。
太子天然得到汉人汉臣的拥戴,朝中多一些寒门势力,对太子那是好事,至于万岁爷会钦点一批庶吉士,这也并不难猜,太子一早就兴致勃勃地拟好了名单,想着为万岁爷“排忧解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