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你是个难得的,”放下酒壶,大爷一字一字认真跟四爷道,“从前大哥多有不是……算了,不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了,往后有事儿尽管找大哥,大哥能帮得上你的,绝无二话,至于大哥帮不上的……”
说到这里,大爷顿了顿,眉头紧锁,一派深思,引得四爷也跟着表情凝重,然后,顿了顿,大爷才又开口:“那还得你自己想法子。”
四爷一怔,旋即就笑了,然后大爷也跟真笑,伸手照着四爷胸前捶了两下:“还真是难得瞧见你小子笑!”
四爷笑着摇摇头,然后又端起酒杯敬大爷:“大哥这话弟弟记下了,弟弟这里先谢过大哥。”
说罢,四爷就是一饮而尽,大爷看着对面“咕咚咕咚”喝酒的四爷,一阵失神,然后也跟着端起了酒杯。
他从前真是看轻老四了。
在他这个大千岁眼里,一个不讨皇阿玛欢心、大婚几年都还没领差事日日带着一串弟弟上书房用功的老四,实在是没用得很,就连上窜下跳的老三,也比老四有存在感。
他第一次注意到老四这个弟弟,是老四为了大福晋挨了太子一脚那回,从来没有交集的老四,肯为了大福晋出头,大爷自然是心存感激的,但是却也有疑心。
一直这么领着一串弟弟读书算怎么档子事儿,老四当真就不着急?
就没有为自己的前程打算过?
当时大爷以为,老四这是想籍此机会在皇阿玛以及所有人面前挣个好名声博个好前程。
只是在皇阿玛心里,一个老四又怎么能跟太子比?
甚至连大福晋的委屈,皇阿玛都能置若罔闻,可见在皇阿玛心里,他这个长子也不过尔尔,所以他还是要想方设法壮大势力,当时大爷第一个想法就是收拢老四。
老四就算有私心,到底也是肯为大福晋出头,大爷领老四的情。
老四无疑是得罪了太子,往后的日子能好?
所以就算是隆科多不提,大爷也愿意拉老四一把,只是让大爷意外的是,不管自己明示暗示,老四一直都是客气推拒。
怎么了?
这是被吓破胆儿了?
怕跟自己走得近,又引得皇阿玛不满、太子报复?
对于四爷的胆小怯懦,大爷心有失望,看来不是个能经事儿的,比老八更是差远了。
大爷没有强求,不过从那之后,大爷对四爷的关注明显比从前多了不少。
老四虽然毛病不少,但是这弟弟……也还不错。
可比老三老五那起子只会自扫门前雪的混账弟弟强太多,往后他少不得要照应一二。
这样的想法持续到了后来大爷跟太子的灵堂大闹,那一回,又是老四挺身而出,挡在了他与太子之间,也是扎扎实实为他挡下一场塌天大祸。
不是被吓破了胆儿?不是胆小怯懦吗?
他怎么敢?
大爷百思不得其解,也来不及搞清楚,那边太子频繁对老四示好,他自然不能由着老四被抢走,也一个劲儿地往老四那跑。
太子从前是怎么害老四的,也好意思跟他抢老四?
啊呸!
这一回,他必须要抢到老四!
比起上一次地浅尝辄止,这一回大爷志在必得,只是四爷还跟从前一个态度,再三客气推拒。
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太子。
大爷更加茫然。
老四就不怕得罪自己,也不怕得罪太子?
亏他从前还以为老四是被吓破胆儿,可实则这人就是个一根筋儿。
所以从前为大福晋挺身而出,也并不是存着什么算计,一如这次在灵堂冒着再度得罪太子的风险,果断拦住了太子的剑。
他就是做了,想这么做于是就做了。
这样的老四……
让大爷意外,也多了三分敬重。
要是老四真的肯与他齐心,助他成就大事就好了。
还好,老四也不待见太子。
后来呢?
他与老四一道伴驾,巡幸塞外,老四眼瞅着他随皇阿玛盛京祭拜圣祖皇帝、塞外检阅军队,他的荣耀时刻,老四都历历在目。
当时谁不以为他这个大千岁要更进一步?谁不上赶着讨他的好?
那段时间,连他自己都晕晕乎乎的。
然后情况急转直下,他在直隶被皇阿玛一脚踢去了盛京,陡然从云间跌落。
他的烈火烹油,他的虎落平阳,老四比谁都清楚,但从始至终,老四没有奉承也没有诋毁,待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恭敬。
从盛京病愈回京后,皇阿玛可怜他,打发他跟老四一道去治理永定河,而这差事原本就该是老四的,皇阿玛硬生生把他安插进去,实则就是让他分去老四一半的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