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嗣始终是赵祯心中最大的隐忧,思及此,他想着晚上梦中再安抚姜霜同,吩咐冯春,“传话给张美人,朕晚上去陪她用晚膳。”
皇八女幼悟新丧,赵祯最近但凡有空闲,都会去陪着公主生母张美人。
张美人素来得宠,又善解人意,温柔体贴,冯春自然是知道赵祯的用意,只是他提醒了一句,“官家,秋草坊传来话,秦娘子说是带了许多行李,要去牡丹庄子上住上一两个月。”
秦家就在秋草坊,秦家旁边的宅子被赵祯买了,附近又都是他安排下的人。
赵祯闻言,无奈苦笑,“她这是要日日自己去种地,不耐烦待在京城。”
京城里有贾家热火朝天地办着省亲别苑,还有那么多她不喜欢的人,她又一日不去捣鼓那些水稻就不舒服,自然是庄子上更加自在。加上这是新得的庄子,这会儿正好还能种上一季的稻子,她自然是要去盯着育苗栽种。只是她就这么包袱款款地走了,竟然没有一丝要告知自己的意思,也没有想着陪他,还是让赵祯有些无可奈何。
“春风复无情,吹我梦魂断。不见眼中人,天长音信短。”
赵祯望着牡丹庄子的方向,想着丝毫不留恋自己的佳人,无声叹息。
赵祯的叹息很快就得到了抚慰,张美人舞姬出身,身家性命都是寄托在赵祯身上,自然是全心全意想着赵祯的。
赵祯走到了张美人正殿外,制止了宫人的通报,张美人正带着宫人收拾东西,她自己正在挑给皇帝用的瓷器,还吩咐人,“把公主用的东西都收起来,那个拨浪鼓,那个木马,还有那个公主喜欢的桃粉色靠枕,都放到库房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再拿出来。”
宫人劝了一句,“娘子,官家素来体贴娘子,娘子何以把公主的旧物都拾掇了?有这些旧物,官家也能明了娘子的丧女之痛,多顾及娘子几分。”
张美人却是摇头,“官家来陪我,是为了替我排解烦闷,定然是不希望看见一个日日垂泪的妇人。我如今连幼悟都没有保住,本就愧对官家。再连累官家伤心,我如何对得起官家?”
再者,如果官家来她这里就是看她哭泣,二人相对无言,她还要怎么再给官家生一个孩子,最好还是皇子了?
宫里的妃嫔,没有子嗣傍身,日后年长失宠了,她要如何活下去?
她如今不过是二十一岁,正是最合适生育的年纪啊。
赵祯本就是仁厚之人,又一向宠爱张美人,怜惜她接连丧了三女,听了她这番话,心里更是泛起了怜意,“幼悟去了,是天意如此,哪里就是你的不是?你这么说,岂不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有错,没有照看好幼悟?”
皇八女幼悟是他最小的女儿,他是亲自照顾过抱过的。哪怕他已经早夭过这么多孩子,他仍然无法面对这么小的幼女离世。
可他是男子,是张美人的依靠。他尚且这么难过,张美人要如何过下去?
张美人再也忍不住,低头擦拭眼泪。
赵祯揽了她在怀,张美人的眼泪便落在了赵祯衣裳上。